不可说生活的随笔
你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
昏暗的床头灯映出天花板分明的轮廓。窗外的灯火葳蕤揉皱你的眼眉。一片寂静中你听见厨房中煨汤的声音,拙朴的砂锅在耳畔氤氲着远而淡的烟火气息。
如释重负的年轻压抑的心终于能轻而易举的进入梦乡。犹如曾经少年。那难以名状的释怀与平静,你说不清,也不想说。
只可心念,不可言说。
一
一大早,邻居家的狗就在楼下拼命叫唤。你不耐烦的转了个身,睡眼朦胧中看到闹钟的数字可怜兮兮地停在了凌晨五点。你慌乱地抓起手机,在看清屏幕上的数字后尖叫着光脚冲出卧室。
早饭是绝对来不及吃了,你一边下楼一边气恼地抓着过于蓬松的头发。打开单元门的一瞬间,蓄势了一个长夜的阳光忙不迭的扑上来。同时扑上来的还有邻居家萨摩宝宝过分热情的爪子。你心疼地看着白裙子上的泥泞,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随即是溅的比你还高的泥水,穿着校服的主犯却在扔下一句“抱歉”之后骑车狂飙而去。
你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难听的话,狠狠心叫了一辆出租车。
踩着点到公司,你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女上司的白眼。顾不得浑身的狼狈,你便一头扎进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在这个狭小的压抑的逼仄的空间里,吃力的推着你少年时代许下的庞大的梦想孑孓独行着。以你小城姑娘独有的温顺与倔强,吃力的扎根于繁华都市中的这一片并不肥沃的土壤。眼前是只能看见咫尺的未来。
离实习期结束还有三个月,同批的新人中能留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你没有漂亮的本科学校作支撑,便只好以十倍的努力和略微出众的业务勉强取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算是这样,中午的时候还是接到了客户的电话,要取消业务,很重要的客户。
你木然的回应着他的歉意,嘴角上小心堆起的拙劣的微笑来不及收回,眼泪便留了下来。你骂自己懦弱无用,却还是说不出责难话。为什么会有这样倒霉的一天呢。你头埋进双臂,双肩止不住地抖动。连哭都是压抑的。你担心会吵到任何人。
这么糟糕。这么无力。
像一个不管多么用力都无法博取观众眼球的蹩脚的小丑。
二
哭累了,你从杂乱无章的A4纸堆中抬起头,你也知道,最普通最平凡的女孩,在这个以光速向前发展的庞大城市中,连伤心都成了奢侈,而梦想却沦落的一文不值。
但在你坐起的一瞬间,你看到的是,小小的桌子上堆得满满的纸巾。不同的牌子,来自不同的主人。你略微惊讶的环顾四周,看到的是巧妙的躲避着主管传递过来的,安慰的眼神与加油的手势。
在黑暗中相依偎的女孩们,用笨拙而单薄的方式为对方注入温暖的源泉。你哑然失笑,抽出一张纸擦干眼泪与鼻涕,若无其事的继续工作,却悄悄在网上为每个人订好了午餐。
短暂的午餐时间充斥着女孩子年轻干脆的谈笑声,一向寡言的你也禁不住津津乐道。上午的客户突然打电话来,简明扼要地告诉你,是他毁约在先,你却无半句怨言,令他十分感动。正好有几个朋友忙着办相关业务,他便放心的介绍给了你。你雀跃着道了谢,心里悄悄算了算,业绩表大概能排前三甲了。
下班时,隔壁念高中的弟弟意外的在公司门口等你。原来他就是早上“袭击”你的冒失鬼,心里过意不去,便骑电瓶车来载你,一路说说笑笑,你偷偷的感谢了上苍赐予的美好。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我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一些非常复杂的事。”你抬头看天,是难得的没有被雾霾占据的,透明而澄澈的钴蓝色。
苦又如何,悲又如何?喜又如何,哀又如何?得又如何,失又如何?
你若选择盛开,蝴蝶翩然自来。
你若选择平淡,天空自然清湛。
你便只管精彩,上天自有安排。
三
在楼下你见到数月未见的母亲,拎着一只胖胖的母鸡。她的脸庞在夕阳中笼罩着纯净而温暖的橙色。一旁的樱花在煤灰烟气中缤纷自落。
你上前去拥抱她,以一颗崭新的、明了的、平静的、淡然的心。
“妈妈来给你煨母鸡汤喝。”她摸摸你的头,“傻丫头,什么事,这么傻乐?”
“没什么,妈。”
那些恍然顿悟的澄澈,那些终于残破的言说,在年轻的胸腔回荡。
佛曰: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