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作派”官
朋友写了篇亲历衙门怪状的文章,读后颇生感慨。
我们可以把官分为许多种类,但本人不想讨论清官赃官为民请命的官鱼肉人民的官,我只对“作派官”感兴趣。
要说“作派”,起码有一个概念容易使人混淆。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自然领袖型官,这样的官能做到一呼百应,人们需要这样的官,人们不愿离开他,因此他的音容举止就会被尊奉为一种人人景仰的风范。但是这样的官很少,比如上古尧舜禹。
我们要说的是那种装腔作势拿捏出来的真正的“作派”型官,这种人的官瘾大官味足,见风使舵顺水推舟,上司的座位是他膜拜的牌位,是他的命根子,因此他要千方百计地维护,低眉侧身小心翼翼惟命是从,他会循着上司响屁发出的地方,津津有味地研究出一大套官场心得,然后当作圣旨,拿出“皇帝诏曰”的作派对同僚们发号施令,狐假虎威,过过官瘾,这样的官不少,比如殷商之后的很多特别官——宦官。
其实,一般就我本人而言,官府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整体来说还不是坏的,我对大多的官还是很有好感的,这不光因为官们是大众人等的主心骨,也不光因为我曾混迹于官府并常常怀恋那段时光,也不光因为官府里大多的官久经沙场大浪淘沙“淘”出了一身的主流作派,主要是因为官府里的“小鬼”毛毛虫毕竟不多,折腾不起多大的风浪。可是这只不过是天真的人们的一种善良的愿望罢了,往往就是这不多的“小鬼”毛毛虫就如同一块坏肉,败坏了衙门正气,污染了官府的庐山真面目,毕竟,人们直接与“阎王”打交道的机会不多。
作为一种社会现象与分工,“官”本身无所谓好坏,关键看是什么人做官。那些问题官员,有一部分是后来的变异,尚有洗心革面的可能。但有一部分在娘胎里就流脓淌坏水,老根坏了,那就不可救药了。这种人流入到任何一个行业,都是一个祸害,混不进官府就是地痞流氓,混进了官府就是政治流氓,而且职位越高,危害越大。
看看我们身边的一些官僚,那些有着相当作派的问题官,台上正襟危坐讲的天花乱坠,但是谁都能知道他台下上窜下跳鸡鸣狗盗。人们对他表演的态度只能是你且讲着,我且听着。社会风气好也好在他们身上,坏也坏在他们身上。
那些“鬼”官毛毛虫本性也并不特别坏,单独相处时也时常能窥见到他作为“人”的那种可爱的真性情,面对此时此刻的真性情,人们甚至会对其心生恻隐之心,进而甚至暗暗谴责起自己的无端妄测来。然而,这样的“鬼”官毛毛虫一旦遇到下属,他的可爱就立马变得可恶,就像身上长满虱子浑身不自在起来,非得显摆一下官架不行。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更像吃了什么药似的立马坚挺壮伟起来。这种官是戏子官,地点不同场合不同需要不同,他就会扮演不同的角色,这样的官不光现在有,古代有,就是将来一千年也不可能完全绝迹;也不光中国有,外国同样有,不然,契柯夫就写不出变色龙来。
朋友把友情与作派对立起来,说作派是友情的大敌,是合作的鸿沟。
不错,等级本身就是一道人为的鸿沟,加之作派这道冷血墙,更把感情距之于千里之外。作派结合的是权欲,隔绝的是人性。在鼓荡着等级观念的气息里,良莠并存模棱两可的社会环境,给那些作派型官们提供了见缝插针施展演技的机会,他可能把你的感情投入变成与人交易的筹码,一不小心就可能落入他的陷阱,让你变成他的挡箭牌、替死鬼、升官梯。
于是想起传统的教化来。不管是佛儒法道,还是法治人治,推崇的无一不是施行教化、宣扬人性、鼓吹返璞归真的大道。然而,所谓的清浊,所谓的扬弃,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官群的好恶倾向和权术需要上。可悲的是,毛毛虫在此间以牺牲尊严为代价,换取所需,扮演着极其微妙而复杂的角色。他们奉行的是“凡是需要的都是必须的”为官哲学,可以指鹿为马,可以制造“莫须有”,登峰造极时,太监们不仅可以把皇帝老儿的一个眼神甚至一个沉默的表态转变为自己的意志,甚至在唐代中后期,还掌握着皇帝老儿的生杀予夺大权。
何止官府,其他行业同样存在着作派型人物,因为大小管点事,人们习惯上也称其为“官”。
进入企业也已经好几年了,至今我也不知道我内心是否真的能够接受人们之间所谓的“领导”称谓,因为在我浅薄的官宦意识里,在这样的环境下的这种称谓,多少有点“崇官”意识造成的媚称,尽管我也经常这样昵称别人,别人也经常这样称呼我
我的岗位需要我常常因为工作而做一些诸如端茶送水敬酒递烟之类的勾当,融洽的气氛,朋友式的相见相叙,我甚至乐意服务。但每每遇到作派者一句冷冰冰的示意眼神,或者遇到作派者居高临下的命令式,我立马会条件反射般的神经失常,真挚的热情瞬间化为冰水,甚至为此拂袖。很多时候,当我意识到有作派在指使我时,我都高挂免战牌不予理睬。同样,很多的时候,当我感觉人们相处融洽,中间没有冷血墙阻挡,而是充满亲切友好的人情味的时候,我就不由地热情主动。此等德性,此生此世恐怕永远修炼不到太监们那种胸怀和境界。
想当初,要是我的直肠子里能够容忍拍马逢迎的横冲直撞,接受唯唯诺诺,我肯定在政治方面还不至于这样寂寥。这正如我在政坛的一位老领导兄长般地批评我:冒犯领导挑衅权威不说,你还擅离岗位,居然跑到企业里去了——你小字怎么这样缺乏政治头脑!我的德性如斯,目前看来,已不可能寄希望于大的改善。我只希望人心向善,把心里的阴暗面尽量压缩一些,在人们的交往中放射出更多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