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读感随记(31)
看来《山坡羊》是当时流行的曲子。《金瓶梅》中多次出现。“山坡羊”本来是元曲中的散曲,所见多支都是小令,不长,而这里成了近于套曲的长词。由于较长,就便于叙事抒情。第五十回写玳安琴童玩蝴蝶巷,小妓金儿用琵琶弹唱了一段,表达了妓女的委屈痛苦。曲中“到晚来,有哪个问声我那饱饿”,“奴活命的少来死命的多,不由的人眼泪如梭”等几句倒也哀惋动人。
应伯爵油嘴滑舌,涎皮厚脸,会诈财,会调情,会打诨献丑。五十二回中桂姐弹唱,他不断地插话,其流氓相表演得淋漓尽致。作者的描写的确是开创性的,以往作品中都是大段叙述,或整段唱,或整段人物语言,而《金瓶梅》往往是边写事边写对话。桂姐弹唱时刚一停,应花子就迫不及待地打诨,人物活动穿插其间,一如生活之实况,令人如置其间。
桂姐唱的是《黄莺儿》,首十句后是《集贤宾》,接着是《双声叠韵》、《簇御林》、《琥珀猫儿坠》,末是《尾声》。显然,这是一支套曲,用的是“十七侵寻”韵。这段唱曲无论就其词语和写法,都不可能出自街头艺人和青楼粉头之手,这是熟悉烟花女子又颇有艺才的文人之作。曲是继唐诗宋词后的进一步解放,它散、杂、俗、辣、可加衬字,实在比诗词更能表情达意,雅俗共赏。相形之下,诗词都太呆板。随着城市经济的发展,市民成为社会的主体,艺术特别是通俗易懂的说唱艺术必然走向民间,走进茶楼酒馆,飞出勾栏瓦舍,而向来专为士大夫酬唱的诗和才子佳人赏玩的词都不能再保它的尊宠,曲的出现和发展是城市商业经济发展的必然展现。由此想到当今的流行歌曲或通俗唱法,现在更通俗了,俗得成了口语。这固然是适应当代大众崇尚自然的表现,只是艺术发民的规律往往是走向其反而。太俗太白,一味的俗终究是不可能持久的,我相信,流行歌曲一定会创出自己的新词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