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强者
(引语:从未想过,我会为这样一个人,专门写一篇文章,我也搞不清缘由何起,只是突然有一天,心里莫名的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我要为这个真正的强者说一说!)
十几年前,村子里有一个怪人,他没有亲人,就住在水库旁边的一口小屋里,一天只吃一顿饭,而且每天都要去不同的人家蹭饭,身上脏兮兮的,我极其讨厌他。
他大概四五十岁,双腿瘫痪,是村里十足的五保户。童年回忆里,只记得他总穿一件黑色的大袄,油光锃亮,味道很重,至于夏天穿什么,还真没什么印象。他手里总拿两个木头墩子,那是他的第二双手,用于支撑地面。两个膝盖缠上了厚厚一层黑皮,算是防护设备。每当他外出,都会先“迈出”一只手,然后另一只手跟上,借助腰部力量,屁股和那双蜷缩的废腿都会往前挪动一小段距离,只要听到木头墩子撞击石头及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我们这些小孩子都会躲的远远的,你很难想象,黑乎乎的一团,咣咣铛铛向你爬来是什么感觉,用毛骨悚然都不足为过(因为害怕,所以从小没敢正眼看过他,以至于今天都说不出他的长相)。
我父母为人和善,因此,他隔三差五就来蹭饭,有时候还喝点小酒。父母对他越好,我越觉得他讨厌。我家月台挺高,有四层台阶,每次他爬台阶,我都站在一旁,看着他那笨拙的样子,尽管有些担心,但那时候却也觉得挺解气。
直到有一次,家里锄头坏了,他问父亲要了一把旧菜刀,饭也没吃就回去了。过了四五天,他又来了,放下手里那两个木墩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锄头,我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把旧菜刀改的!锄身依然有斑斑锈迹,但锄刃却雪亮雪亮的,上面用钢钉卯着特别牢靠。很长一段时间,每次下地干活,我们都抢着用那把锄头。后来,听说他是一点点用锤砸的,有时从他门前过,倒是经常听见咣当咣当的声音……
后来有件事,让我彻底改变了对这小老头的看法。
对90年代的我们来说,陀螺是很新潮的玩具,但他却用一段木头、一粒钢珠做出了我期待的陀螺,上面画上花花绿绿的图案,用鞭子一抽,转起来特别好看!记得那段时间,我总是在院子里玩到很晚,有时胳膊都酸了,还要开着灯,跟爸爸比赛,看谁的陀螺转的最稳、时间最长……毕竟我当时太小,丝毫没有考虑过他是怎样一点一点用刨子削的,又是怎样将那颗钢珠嵌进去的。现在想来,已经很少还有人会制作这种纯手工的木玩具了。我家里现在还有一些他做的工具,包括纳鞋的锥子、镰刀。小铁锄等。
他的确有一双废腿,但他也有一双巧手,就是这双手,使他有了去别家“蹭”饭的能力和资本!
这些年,我一直在外地求学很少回家。直到去年冬天,和村里几个朋友去水库旁边看雪景,从他家门前走过,发现院子里杂草丛生,才得知,这个会做玩具的小老头已经不在了!当时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淡淡的伤感,除了对世事无常的感慨,并未多想。
书本上,电视里,身残志坚的形象不胜枚举,有坐轮椅的。有躺在病床上的等等,但都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了巨大成就。但他,生活在普普通通的小农村,种地才能有饭吃的年代,没有优越的生活条件,村里虽然有他的救济粮,但他自己没法做,只能靠别家施舍。有谁见过,这样一个残疾人,竟能有如此娴熟的技艺,简单的工具制作出机械都做不到的轻巧和光滑!又有谁见过下肢残废的人,拖拉着两条废腿,仅靠靠双手支撑,无论雨雪,都要爬着一步一步往前挪!
我不晓得,他是承受了多大的讥讽与嘲笑,才有了活下来的勇气!我不知道,在那种数九寒天里,他是怎样在冰冷的屋子一天天熬过去的!我更不清楚,最后的日子,他是怎样度过的,那种孤苦伶仃的感觉,是不是曾让他潸然泪下?
你真的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仅靠上肢活动的人,每天都是都生活在这种条件里,竟然平凡的活了大半辈子,我只想说,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强者,一个坚强,无私而伟大的强者!!
小花拙笔 谢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