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光,如梦一场
七月初的午后,我匆忙下车,快步走了好久,从口袋里拿出我的“战利品”时,孙理想很不解:“顾然,你拿着格力空调遥控器干吗?”我勒个去的,那是我职业生涯中的灰色星期三啊,谁出门不带手机,带成遥控器了?
“怎么才能让我在你心中的光鲜依然?”
孙理想紧皱眉头说,你要是能把遥控器物归原主就好了。
准确地说,那应该是和段奇妙第一次见面,傍晚时分,锦华名苑站台。段奇妙细碎的刘海,简单的打扮,总之给人以干净的感觉。我只是愣在那儿,孙理想从我手中拿过遥控器:“你好,你的遥控器。”段奇妙说以为自己的苹果没了呢。孙理想唏嘘了声,说我叫孙理想,你好……
和孙理想回住处时,孙理想说,顾然你知道吗?我也幻想过我有个有钱的父母,那该多好。我说孙理想,有人因为买苹果去卖肾了,你丫去捐精好了。孙理想一脸愤怒:你妹!
遇见孙理想也是在公交站台,人山人海的下班高峰期,上车后我发现我身上仅有的五元钱没了,那是准备给妈妈买止痛药片的钱,我奔下车,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还是掉眼泪了。就在那时,有个男孩子过来,问我怎么了。他说他捡到了五块钱。
也许大家都能猜到,其实那不是捡。我们就这样成为了朋友,孙理想是个流浪儿,因受到社会各界资助,所以得以继续念书。经过询问,我们还是同一初中的。孙理想说,自己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和父母失散的,人山人海的火车站,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想,如果我们俩都生活在条件优渥的家庭,才不会选择这条路。我说,孙理想,咱们从今以后就是兄弟了。
母亲的三叉神经痛越来越严重了,听说那种痛,痛如放电、刀割,常人难以忍受。我真想痛的那个人是我。
时间很快,七月底,再次碰到那个叫段奇妙的女生时,女生一眼认出了我,一脸委屈:“顾然,我的钱包丢了。”我心想谁这么无良啊,刚准备开口,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转头,竟然是孙理想。孙理想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段奇妙,突然就停住了。
那天,我和孙理想答应得特大方,说带段奇妙去购物,随便买。其实到头来还是花的段奇妙的钱,那天我们可谓花的血本无归,坐车的两块钱本钱也倒贴进去了。把段奇妙送上车后,孙理想拿出空空的女生卡哇伊海绵宝宝钱包,唉声叹气了会儿,说,好人难做。这包,就当做纪念了。
八月初,这个暑期已经过去一半。算了算手里的余额,根本不够开学的学费。孙理想说,顾然,你去上学吧,要是结婚证也能换取学分,我早就婚了,所以……
我说孙理想,你闭嘴。我想,在我顾然的世界里,明天对于我们来讲,还是有那么一点光明出现的,比如母亲的头痛有了好转,比如和段奇妙的联系越来越频繁,比如,我觉得我恋爱了。
我问孙理想,怎么样去追一个女孩子?孙理想咯咯地笑着,只要不偷她钱就好。
直到七夕那天,我们的收入还是零增长。看着孙理想的脸,我知道他也在愁,我说孙理想,你别愁,我自然有办法。
那天,段奇妙找到我,说,顾然,我注意你很久了,至少一年了。每次上学、放学,在公交车上都能遇到你,而且你每次都站在我身边,像天使一样守护我,那时我早都想向你搭讪,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所以。
所以……七夕节快乐!
我记不清是哪一时刻,段奇妙说她喜欢我。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孙理想把我的行李拎到寝室,然后对宿舍其他同学乐呵呵地说,这是我弟弟,大家以后互相照顾啊!那一刻。我总觉得孙理想不仅仅是我的兄弟,他还担当了另—个人的角色。我一直未曾提及的角色。
其实我想念离家最近的高中,孙理想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所以……你懂的。来这所学校,并不是我的意愿,只是段奇妙通过各种渠道也来到了这个学校。孙理想说,从这一点看来,你还是很爱很爱段奇妙的。我只是一味地笑。我觉得事实亦如此。把孙理想送出校门时。我特真诚地喊了声哥,我说哥,你什么时候开学?
孙理想露出黑妹般的牙齿,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我觉得段奇妙真的是个乖巧的女生,不做作,不发嗲,会照顾人,我开玩笑地说,奇妙,谁以后娶了你谁简直就是三生有幸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酸溜溜的话,害的段奇妙直接把手里的农夫山泉扔了过来。
我确信,段奇妙是很在乎我的。段奇妙说,她很了解我,就像了解她自己一样。然后把黑格康德的哲学理论拿出来,说这些足以论证我们的感情可以永远。冗长的话语,我只听到了—个词——永远。
九月中旬,孙理想抛下几句话就走了,带着我的母亲,孙理想说,他会好好照顾我的母亲,不会让她老人家受一点委屈,希望我能好好把握自己的时间,改掉以前的坏习惯,最后调侃说,让我早日从良吧。
十月,下午百无聊赖的课间,我坐在化学实验室桌子旁望着窗外,想着我的生存之道,转头时,发现一个穿着很khion的女生,牛逼哄哄、气势磅礴地走进教室,硬生生地给了我一巴掌!实验室瞬间由沸腾变为安静。
女生张大凤姐般的嘴,大型喷雾器正在喷雾中:“我整整等了你一星期了,亲!”我心想,这是何方神圣啊,淘宝体都用上了,有木有!
Fashion女指了指我坐着的桌子,我看了看桌面,上面写着大大的几个歪瓜裂枣似的字:我只爱GYM!不知谁恶趣地把“G”改成了“D”,我觉得女生喜欢大姨妈也很正常啊!就是这样一个开头,我认识了品位独特的夏蓝蓝。
再次见到夏蓝蓝,在麻辣烫店,段奇妙一边吃着麻辣烫,一边和我讲着哲学,夏蓝蓝端着麻辣烫,说可否让个座?桌子上的辣椒瞬间被夏蓝蓝收入囊中,夏蓝蓝被辣得直掉眼泪,夏蓝蓝笑着说,这儿的辣椒怎么是甜的。暗地里,段奇妙给我发短信,说,这个同学怎么笑比哭还难看。
同样是在麻辣烫店里遇见了夏蓝蓝,夏蓝蓝二话没说,就坐到了段奇妙旁边,夏蓝蓝说她只吃荤,一棵青菜都不能见,不然神经紧绷得跟看鬼片似的,段奇妙勾起嘴角,一直忍住怕喷。夏蓝蓝又开始讲述她的经历,问我们有没有听过那个笑话:
女:我们能分手吗?
男:不可以。
女:为什么?
男:就像这食堂的包子。你咬了一口,人家肯给你换吗?
女:可你没我想象的好。
男:就像这食堂的包子。你本来想吃肉包,拿错了,咬了一口是菜包,想换又不给你换,难道扔了?凑合着吃吧。
我和段奇妙一起问,然后呢?夏蓝蓝放了五勺辣椒,“高严明让我和他练习练习,晚上去耍他哥们。高严明打完球,我在他一坨哥们面前问了一句:‘我们能分手吗?”’
高严明先是惊讶,然后闪过一丝悲伤:“好吧……”
很悲剧,我和段奇妙一起呛着了,夏蓝蓝又放了很多辣椒,还是原来那句话:MD,这家麻辣烫的辣椒竟然是甜的!
夏蓝蓝左手鸡腿,右手鸭腿,看着我,停止咀嚼的嘴,拦住我去路:可以陪我去风城河那边散散心吗?
我们总是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注意留心别人的—举一
动,却忽略了在某个角落也有人在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一路上,夏蓝蓝讲着一些人生阅历,比如曾在公交车上丢过遥控器,夏蓝蓝扔掉手中的残渣,望着我:顾然,格力空调遥控器可以还我吗?
是的,那天我坦白了好多事情,比如我曾经是个小偷,还失手过,还有个同伙,还有接近段奇妙的原因。夏蓝蓝很吃惊地望着我:你同伙呢?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很失落,已经有一个半月没和孙理想联系上了,我真不知道哥哥去哪儿了。
那个星期,夏蓝蓝拉着段奇妙,说非要去段奇妙家找些什么哲学类的书看看,增长增长自己的见识。上帝都知道,夏蓝蓝这人,和谁都能聊上,老少皆宜,是的,夏蓝蓝和段奇妙的母亲聊上了,说段奇妙恋爱了,男友是在单亲家庭中成长的,听说他母亲脑子不好,叫什么顾忆寒……
很难想象,段母是什么样的表情,当段奇妙找到我,一脸泪痕地歇斯底里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撕心裂肺。
十月末的光景,S币发生了好多变化,比如历时一年半的地下商场开业了,比如段奇妙一家人搬走了,再比如夏蓝蓝说她喜欢我,至于GYM、高严明、失恋什么的都是她杜撰的,她只想接近我,夏蓝蓝说,她知道我的秘密时,她觉得她布满阴霾的世界突然光亮了许多……
我说,夏蓝蓝,谢谢你。我想多年后,夏蓝蓝会像段奇妙一样,有喜欢自己的人陪在自己的身边,至于曾经,有过心动有过0痛,但都是风轻云淡的过往,早晚会成浮云。 十一月,我收到一封快递,是一个保存完好的格力遥控器,附带一张A4纸: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我珍藏了那张A4纸,把遥控器还给了夏蓝蓝,我说,我知道这个遥控器是你的,可是那时我要找的人不是你。
那个月,我收到了好多信笺,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汇款。我觉得这些补偿能弥补什么呢?能让母亲神智清晰吗?义无反顾地退了回去。那段时间想过很多事,比如我和段奇妙之间没这么错综复杂,我会喜欢她吗?或者说,我的目的达到了?
时间过得很快,我觉得我的世界越发支离破碎。月底,孙理想回来了,孙理想的面庞黝黑,满脸胡楂,我喊了一声哥,孙理想望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顾然,段奇妙呢?
——是呀,段奇妙呢?
谁知道呢,孙理想离开的原因,是因为母亲在家去翻找多年前的信笺,爬上了很高的板凳上,踩空……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只是未到伤心时,那个月所有的情绪堆积,孙理想望着我,顾然,又不是你亲生母亲,你哭个屁,我都不哭。可是我明明看见了孙理想眼角处挂着的泪水,只是一直未曾滴落。
孙理想说,顾然你伤害了我妹妹,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那个深冬,孙理想也离开了这所城市,孙理想说。他过得很好,还会一直和我联系,我还是他最为亲爱的弟弟,所以他要养我,我说孙理想,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了,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嫂子啊。
然后挥挥手,孙理想消失在了人海里。
再次见到孙理想,孙理想全身冰凉。
那年寒假,s市一夜间多了很多牛皮癣,那张纸上有着很熟悉的字迹,我觉得段奇妙就在我身边,而且不久就会相见,那张纸上写着:因本人不慎,在商业大厦丢失了大红色的雨伞一把,因意义重大,希望请拾到或者知其下落者与本人联系,联系电话……
我记下了那个号码,可是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拨打,因为我觉得我证实了一件事情,亦如我,在那不曾远去的年少时光里,我真的很在乎那个女孩。这一切,像是梦之呓语,模糊却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