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书文的恋乡情结
——《圆梦集》读后
张兴轩
书文把他的新作《圆梦集》送给我。读过之后,有关乡思怀人的篇什立即吸引了我。并引起了强烈的心理共鸣。
思乡怀土是人的感情中最珍贵的部分,也是文艺作品中常见的题材。一般来说,漂泊在外,浪迹天涯的人容易怀乡,所谓“游子思乡”;年龄大的人容易怀乡,因为在潜意识中,故乡就是他们的根,落叶就得归根。从书文的作品中,可以窥见他有很浓的恋乡情结,他把它发为心声,行诸文字,遣兴驰怀,慰己感人。
对亲人的眷恋之情。
骨肉亲情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然情感,缠绵缱绻,挥之不去,割舍不开。在这组作品中,他以饱含深情的笔触写了父爱、母爱和姐弟兄妹叔嫂之间的手足深情,其基调是悲怆的、伤感的。感情张力很大,是大悲大痛,是锥心铭骨,是哭天抢地。读着这些文字,让人不能不为之动容。为什么感染力会如此强烈?我以为,关键是写了人的命运。书文的亲人中,有几个是悲剧人物,命运多舛,灾难频仍。他贤淑、温和、善良的嫂嫂,结婚没几年便失去了丈夫,整天以泪洗面。没有子嗣的她把母爱深深地赐于小她二十来岁的小弟。他们之间与其说是叔嫂关系,不如说是母子关系更为贴切。书文的小妹妹荆莲,不断受着命运的捉弄,童年兵荒马乱,缺吃少穿,家境艰难,过早辍学,父母多病,她承受着一个女人难以承受的繁重体力劳动;加上政治因素,又受着无端的指责攻击和谩骂;婚姻也不尽如人意。而这个集不幸于一身的女子却偏偏在车祸中丧生。其情之悲,其状之苦,不唯书文,作为读者也不能不洒一掬同情泪了。全方位,多侧面地刻画人物,使其形象更鲜明,更丰富,更具立体感也是书文作品感染力强的另一个因素。书文的母亲是一个完美的女性,善良、仁慈,为了儿女,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她,一个70多岁的小脚老太,连续8年奔波在通往大队、公社、县委的大路上,为落实家庭成分而历尽艰辛,阅尽了人生冷暖,世态炎凉。其出发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儿女的前途不受影响。这就把母爱升华到一个更高的境界!再者,书文还善于撷取生活细节,把骨肉之情表现得真切感人,入木三分。他通过一顶帽子写父亲对他的关爱;通过一只火蝎子钻进妹妹的耳朵写妹妹磨面的劳作之苦;通过嫂嫂在灯下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给小兄弟唱歌的细节,强烈地撼动着读者的心灵。
请看:“每当她唱起这些歌的时候总是那么伤感,脸上总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甚至还闪着晶莹的泪花……歌声凄切、哀怨,如泣如诉,泪水伴着歌声,滴在我的脸上,空气也仿佛凝滞了一般。这时,我也噙着泪花使劲地摇着她劝她不要再唱了。”(《无名的挽词》)
这是一段带泪的文字,把一个失去丈夫的青年妇女内心的痛楚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要说作为小弟弟的书文“噙着泪花”,凡读过这段文字的读者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了。《文心雕龙》说:“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书文的描写确实起到了情动而辞发和披文以入情的艺术效果。
对乡里乡亲的关切之情。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美不美,泉中水;亲不亲,故乡人”。对乡里乡党充满深情,也是人之常情。这方面的篇什虽不太多,但也写得声情并茂。在《乡音,乡情》中,最后的一段议论发得特别精到:“乡情,乡音是无形的感情链条。不分地域,不分生熟,无论走到那里,都不会让你感到寂寞和孤独,无论走到那里,只要心有灵犀,都让你倍感亲切。当你被困难所困扰,他会鼎力相助,帮你排忧解难;当你身无分文时,他会慷慨解囊,帮你走出困境;当你饿得发昏的时侯,他会把仅剩的食物分一半给你。这也许就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乡情、乡音的魅力所在吧”。说出了乡亲之谊的底蕴。在《农民工》中,他一方面写了那位乡党的诚实、勤快、干活的认真:“把本不该干的活都替我干了”;更重要地写了农民那种艰难的生存状态:“家被洪水冲毁,秋田和4亩葡萄园被淹,麦子没种上”,“家里至今还住着帐篷,娃要上学,老人害病要花钱……”这些经历本来就够感人了,在作者给他管了一顿饭之后,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更让人伤心:“叔!不怕你笑,进城两个月了,今天是吃得最饱的一顿”。没有对农民弟兄的深切同情,是体会不到这句话的酸楚的。
对乡风民俗的愉悦之情。
在《圆梦集》中,作者还写了不少诸如放天灯、祈雨、荡秋千、看皮影等民风民俗方面的以及当地土特产,如华州杏、豆豉之类的东西。这些作品一改前面悲怆的气氛,怡情快性,轻松自如,读后如沐春风,如饮村醪,意味绵长,颈热微醺。可以说,这是书文最具特色的篇章。这类文字,不一定要有什么微言大义、立意高深,重在写生活情趣,犹如一件件工艺品,小玩艺,随手把玩,只要赏心悦目就行。关键是要从中发掘出美来。书文的这组作品给人的感觉,首先是逼真、传神。像《故乡的皮影》中,大槐树下搭戏台的环境气氛;小孩子们等不到开演,打呼哨、鼓倒掌的不耐烦情绪;戏班子依然抽烟、喝茶、满不在乎的神态;以及孩子们好奇地钻进后台偷看并恶作剧地用铁丝钩走了一个黑脸包公的头,闯下戏演不下去的大祸等等,真实可信,微妙微俏,如果没有这方面的生活体验,是很难写得这样传神的。再如《河湾里的笑声》里洗衣的女娘儿们,叽叽喳喳,嬉戏笑闹,在没有男人的天地里,尽情地释放着她们的天性,显得那么率真和烂熳。这段描写真实精彩到它就是它,换一个环境不行,换成城市妇女也不行,换成知识女性更不行。这就是特定环境中的典型特定人物。其次是自然、生动、妙趣天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像《祈雨》的宏大场面、《撵天灯》的有趣活动、《擒狼记》中的诱狼过程,都有较浓的原生态意味。就连《三月,清明雨》中的打秋千,也写得异彩纷呈,情趣盎然:二愣子“几下就窜上了天空”的楞劲;疯女子“越蹬越快,不一会儿便窜得老高”的疯劲儿;秋姑吓得双腿直打哆嗦的怯劲儿,以及福顺奶奶乐滋滋地地坐在秋千上,象神仙云游在空中一样优哉游哉的神态,个个性格鲜明,形神逼俏,尽态极妍,耐人寻味。再就是文笔细腻,挥洒自如,浓淡有致,动静咸宜。在书文展开的故乡风情画卷中,有的清新淡雅,宛如一幅水墨画;有的浓墨重彩,类似笔力遒劲的大写意;有的闲适恬静,像江南的园林;有的喧闹激越,使人灵魂受到强烈的震撼。一句话,它从各个方面满足了读者的审美需求,给人以美的文学艺术享受。
刘勰说过:“岁有其物,物有其情,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乡情是一支唱不完的歌,乡思是一樽纯美的酒,愿它常唱常新,千杯不醉。
作者:张兴轩,《陕西日报》原秦岭副刊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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