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我的眼睛已不会流泪,这个世界是永恒无尽的黑暗,干涸的唇畔在垂老。
我用苍白脆弱的手指拉动怀中的大提琴,它的声音低沉又悲哀,像是在哀悼着我的生命。
它的低诉是哭泣,悲沉的歌弥漫在这空荡的剧院。
圣纳尔教主说——
孩子,神会赐予你永生的光明。
可是它却已经破旧,就像我的眼睛与身体。
那个孤儿院的教父将它赠与我,
还有一个亲吻——
愿上帝保佑你,孩子。
我的眼睛越来越干涩,就像是已经枯涸的莫塞尔纳河,河道开始腐朽,那里面被人们扔满了垃圾。
但我的眼睛里可不会有垃圾,因为所有人都说,
我的眼睛就像那蔚蓝色的大海一样美丽。
可我并没有见过大海,
但我相信,一定很美,
像我的眼睛一样。
修女拉着我的手——
孩子,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转,阿门。
她的手好暖和,一定是一个年轻的修女,虽然她的声音显得很苍老。
我抱着怀中的大提琴,它是冰冷的,上面还有一道刮痕,是皮弗夸特那个坏小孩干的。
他喜欢叫我傻子——
嘿,诺尔,你这个大傻子,就像你的琴一样。
可我一点也不傻,我很聪明。
我还会教蒂亚折纸船,蒂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就像天使一样。
可惜我再也看不见她漂亮的眼睛了。
我的琴弦已经旧了,我想我再演奏一次它就会断了,我甚至都不敢再去碰它,就像我害怕死亡一样。
现在应该是白天,太阳很热,眼前无尽的黑暗好像越来越黑,我只好摸索着走回去。
因为玛卡妈妈说了——
我亲爱的诺尔,请尽快回来,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到底是什么惊喜呢,
会是我一直想要的糖果吗?
玛卡妈妈说得到糖果的孩子是最幸福的孩子。
我已经幸福过一次了,就在我五岁的时候。
那是我第一次品尝到幸福,就像玛卡妈妈说的一样,
很甜。
但我还是把其中的一半分给了蒂亚,她一定也很幸福吧。
裤脚被拽动,疑惑的蹲了下去,似乎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有什么在舔我的掌心,痒痒的。
我茫目的转动着眼前黑暗的视线,却依然看不见一切,突然感觉好失落。
有什么蹭了蹭我的手。
会是摩拉夫人家的小吉尔吗?
嗯,似乎是的——
嗨,小吉尔,是你吗?真高兴我又见到了你。
不对,我没有见到它——
噢,应该是真高兴,我又感受到了你!
我摸了摸它的头,它却又忽然跑开了。
眨了眨有些发干的眼睛,黑暗的世界真讨厌。
也不知道磕磕绊绊的走了多久,忽然传来了玛卡妈妈的声音——
诺尔,你终于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我周边的空气,我认得——
抱歉,玛卡妈妈,我回来晚了吗?
玛卡妈妈摸着我的头顶——
不,我亲爱的孩子,你做的很好。
我无奈的眨眼,虽然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但我并不愿意闭上它——
玛卡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不应该在被人揉头顶了。
我听见了玛卡妈妈的笑声,我也笑了。
玛卡妈妈拉着我的手走到院子里去——
我亲爱的诺尔,在玛卡妈妈心里你永远是个孩子。
嗯,玛卡妈妈在我心里也永远都是妈妈。
这时有人拉住了我的另一只手,带着甜甜的香气——
诺尔!
是蒂亚!她的声音很好听,比百灵鸟的歌声美多了。
忽然玛卡妈妈停下了脚步,我正疑惑。
一阵脚步声传来——
生日快乐!诺尔!
是我的朋友们,枯萎的心脏似乎跳了跳,我干涩的唇角忽然传来一阵陌生的温热——
生日快乐,妈妈的诺尔......
我微微愣了愣,这个人,好熟悉的感觉。
我被她抱在了怀里,她一直在亲吻我的眼睛,黑暗的世界里好像有什么在滋生着。
妈妈么......
我的,妈妈?
那种温暖又亲切的感觉,这就是家人吗,好奇妙,只是好可惜,我却看不到我的妈妈了。
她一定是个很美丽的女子,也许她会和我有一样漂亮的眼睛。
别人也一定会称赞她说——
嘿,你的眼睛真漂亮,就像那蔚蓝色的大海一样神秘。
我开心的笑了,身旁传来了许多的祝福声,还有玛卡妈妈的感谢——
感谢我的上帝,诺尔终于找到他的妈妈了,愿上帝保佑这个可爱的孩子。
我的喉咙突然发涩,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但我的眼睛还是干枯。
怀里的大提琴依然冰冷冷的。
我试着拉响了它的最后一个音符,那古老而悲伤的曲调。
带着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与虔诚,断了,带着震颤与刺耳尖锐的声音。
我似乎看见了久违的光明,还有,
上帝。
上帝慈祥的看着我,他的眼睛一样是蔚蓝色的,很美丽,他说——
我亲爱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我的脊背带着灼热的疼痛与撕裂感,仿佛新生一样——
那是什么?
上帝微笑着抚摸我的眼睛——
是属于你的羽翼,我的孩子,拉斐尔天使。
在上帝的眼里,我睁开了蔚蓝色的眼睛,带着那如同大海般的神秘与光辉。
上帝说——
幸福与纯洁是属于你的,我的孩子,拉斐尔,飞往人间吧,带着你所有美好的祝福与愿望。
我爱你,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