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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耙齿”辣椒

发布时间:2024-08-07 21:23:38

  苦辣酸甜咸,人生五味,“辣”独占一味。“辣”属于火,天下人,哪个不喜爱火热火红火辣辣的生活。据说有个辣面馆,来了三位客人,老板问:“各位,怕辣不?”一个回答:“辣不怕。”老板点头。又一个回答:“不怕辣。”老板微笑。还有一个回答更绝:“怕不辣!”老板大笑。可见吃辣是很多人的爱好。要说这吃辣,通常就离不开辣椒。辣椒这东西,原产于拉美,明末时传入我国湘楚一带,属于一年或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卵形披针状,开白色小花。如今,通过人工培育,辣椒的品种也呈现出多样化的趋势,现已成为各地普遍栽培的一种大众化蔬菜。

  我的老家豫东平原,属于温带季风性气候,既没有北方的干燥也没有南方的湿润,一年四季较为分明。人们的生活习惯以吃面食为主,经常是稀饭馒头馒头稀饭,确实没有顿顿吃辣的习惯。记得土地刚下放的时候,村民们每家每户都开了一片小菜园。菜园面积不大,种的也大多是些茄子萝卜番茄豆角之类的普通蔬菜,辣椒好像只是地头栽上一小片或畦子里点上几棵,专门种的并不多。一是辣椒这东西,特能结,一棵就能摘好多;二是辣椒属于调味品,生活中人们的食量也不大。

  对于辣椒,我是既爱之又怕之;不吃想吃,吃了又享受不了,实在是一种矛盾心理。有时想吃起来,只吃得眼睛发红,嘴里只打吸溜,还是傻呆呆地看着辣椒碗,揪上一块馍,蠢蠢欲动,不愿离开。记得那时候,我的父亲和哥哥都爱吃辣椒。每逢冬天,堂屋门外的墙壁上总是挂着几串又红又尖的辣椒。为了满足不同的口味,奶奶常常在菜炒熟后,先铲出些,再放辣椒,但这样的做法,辣椒没有爆炒的出味,哥哥时常抱怨;有时抱怨的多了,奶奶就专门给哥哥单独炒些辣椒吃。当然哥哥也忘不了父亲。我有时想蹭点,往往遭到哥哥的挖苦与讽刺。

  后来,世面上出现一种胖胖的柿子状的青椒,我们都叫它菜椒,一点都不辣,只是肉皮厚厚的,掺些木耳炒炒,吃着也不错,但似乎失去了“辣”的意义,空有个“椒”的名字。这世上的很多事,说来也奇怪,人们看待事物,常常有着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一说到“辣椒”,人们眼前仿佛出现的就是红红的,尖尖的,味道辣辣的。当时老家那里就有个谜语,“一个小红孩,装一兜子小皮钱”,答案就是辣椒。小时候,奶奶哄我们睡觉,不知给我们姊妹几个说过多少次,直到我们反过来问她,奶奶才不好意思的再讲了。

  这种容易引发人联想的事物,文学上通常叫做形象,诗歌中一般叫意象。譬如,一说到月亮,人们很快就会想到皎洁朦胧圆缺,进而想到美丽团圆故乡等;一说到柳絮,人们就会想到迷蒙随风飘洒,进而想到时光流逝无尽的愁绪等。当然,这种联想也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比如,古人一提到,便会想到高士;一提到花便会想起女人。我小时候,一说到雪便想着过年,一说到花,便想到温暖。现在的年轻人,一说到雪可能会想到浪漫,一说到花可能会想到开业或情人节什么的。所以,不同时代的人们,再给事物命名时,也往往带有事物本身的特点和所处时代的痕迹。

  “耙齿”辣椒,就属于这种由村民联想而创造的颇具形象化的名字。在当时,我们老家的人们也不知道这种辣椒的学名,只是看着它的外形很像“耙齿” ,是辣椒又确定无疑,于是就给它起了这么个怪怪的的名字。所谓“耙齿”就是指当年耕地所用的犁子耙的“齿”。”耙“是用于平整犁过土地的一种工具,它是在一个梯子型的耙床上的两边,分别错开扎着八九根一头方大一头尖细的长长的铁钉,这些铁钉就叫做“耙齿”。理解了什么是“耙齿”,“耙齿”辣椒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种“耙齿”辣椒 ,在我们村,首先是我哥从外地引种的。记得我哥有个朋友,当时是乡里的农业技术推广员。因为我哥爱吃辣椒,听说有新品种,还没有问清具体情况,便要了一些种子,神秘兮兮地洒在了菜园压水井附近的一小片空地上。或许是位置的得天独厚,或许是品种的优良独特,一长出来便超凡脱俗,枝繁叶茂,像梧桐树枝似的发展很快,到最后几乎赶上了茄子棵,但要比茄子棵,枝叶稠密的多,也细小得多;而且枝节较短 ,枝叶翠绿,开起花来,一簇一簇的,白色的花瓣捧着金黄的花蕊,甚是好看。

  辣椒终于长出来了,初开始就像小拇指头那么粗,尖尖的并不算很长。几场过后,这种辣椒像疯了似的比着长,大的足足有六七寸,小的也有四五寸。色泽青翠青翠的,个头肥大而又坚挺。形状一头方方的,四个棱角也较为明显,一头尖尖的,圆圆的,的确如一根根青色的“耙齿”。由于棵上结的辣椒又多又大,尽管哥哥插了些小竹棍支撑着,但风雨过后,仍有断枝。有的辣椒垂到地上,一两天的时间,颜色一黄,便烂掉了。这是“耙齿”辣椒的唯一不好的地方。

  当时,村里一家一户的菜园,往往是比邻而种,人们从不远处走过,猛抬头,看到一片葱绿,脆盈盈的,都十分惊喜,不由得走过去细细察看,看后几乎没有人不“啧啧”称赞的。哥哥忍不住了,先摘了几根肥大的,回家生着一调,脆脆的,辣辣的,非常好吃。只是没有那种“走天走”(一种独棵顶端接着一簇又尖又红的辣椒)的辣味重,但正适中,比较符合像我这样想吃辣又不能太辣的那种。所以,我一吃,便喜欢上了。

  虽然当时种的并不多,也就是绕压水井大半圈,大概只有十多棵,可没想到,收获还真不少。每隔两天卖菜时,总能卸下一大马头篮子(一种稍大的竹篮)。无论是赶集还是游乡,价钱好,出手快,每次卖菜算下来,比两筐茄子还来钱。辣椒这东西,按老家的说法——恋秋 ,意思是坐果时间长。直到深秋乃至初冬,下大霜了,拔棵子的时候,还结的疙瘩链似的。摘摘可弄不小的一堆,晒干了碾成末,还可做成辣椒面吃。

  记得当年菜卖结束,哥哥推了辆飞鸽牌新自行车,全家人都很高兴。等到第二年,种家就多了起来。虽然价钱没有头一年的好,家家户户也都是大丰收,至少吃上了半年好菜。科学的力量真是不可想象,它不但能最大程度地发挥事物本来的特性,而且还能根据人们的需要,优化设计出新的品种。至此,多年来只相信土地劳力的父亲和哥哥在观念上有了大的改变。这只是土地改革焕发出的一份热情,使当时的人们对新生活充满了无比的希望。

  “耙齿”辣椒,这个辣椒一族中的变种,虽然在乡民那里只是一个形象的说法,但它却是科学技术在生活中的具体运用。作为一个名字,或许只是在乡民们的头脑中一闪,甚至连个正儿八经的名称也未得,但在我心中,它却是实实在在的,有骨有肉的,形神兼备的,终生难忘的。“耙齿”辣椒,我真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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