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尖流年,蜉蝣念
前几日,那人看到我的头上有一根白发,然后不无挽惜地说:“看看你,连白头都冒出来了,不再是青春美少女啦!””
他说给你拔了吧,省得影响“市容”。我妈在一旁说别拔,拔一根会长十根的。听她那关切的语气,仿佛这一根白发就是那拉动年轮的绳子,一旦触碰了,她的老丫头就会马上鹤发皤然似的。那人听了笑笑,不听话地给我除去了这突然间从身体里长出来的愁丝。
今天读书,看到纳兰的“锦样年华水样流”这句凄婉得令人不忍卒读的词,想起那天的事,心里无限的悲凉如那一根银丝一样无法抗拒地冒出来。
常会想起那些年,发丝如瀑,足足有三尺长,拖在身后,随风飞扬,那是青春年月里最灼人的风情。有人说,年龄越大越爱回忆往事。为了这句令人恐惧的话,而不断地强迫自己不去想,但记忆却常常会不请自来,终是知道如那掩耳盗铃的楚人,搅得人没有片刻的安宁。
近来翻《诗经》,读到《蜉蝣》,看得心惊。注解里说,蜉蝣是一种生命周期很短的昆虫,它的幼虫在水中孵化以后,大概要在水里待三年才能达到成熟期,然后爬到水面的草枝上,把壳蜕掉成为蜉蝣,之后还要经过两次蜕皮才能展翅飞舞。之后,要在几个小时内交配、产卵,而后就要死去。
朝生暮死,这就是蜉蝣的命运。想起《淮南子》里说:“蚕食而不饮,二十二日而化;蝉饮而不食,三十二日而蜕;蜉蝣不食不饮,三日而死。”,不觉心里悸然。这就是蜉蝣的一生,即使生命如些的短暂,它却依然是“衣裳楚楚”“麻衣如雪”。仿佛它的新生就是为了隆重地迎接死亡。放大了看,蜉蝣的一生又何偿不与我们雷同?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读了这许多书,明白了诸多的道理,也知道没有谁能够永远朱颜皓齿,青春永驻。“人生韶华短”,也只是,早一步或者晚一步而已。很多个安静的夜色里,想要淡然地而对生命这个严肃的话题,却总是战战兢兢,无法克制对时光飞逝的岑寂与恐慌。
一恍惚间,三十多年的时光就这样,沿着命运的纹路,一步步走来,竟然到了红尘渐淡的高度。当初意气风发的灼灼少女,就这样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意兴阑珊的中年妇人。这些年,为了生存,活活地折断了自己的性格,做出了各种依附于尘世的姿态。人生,走着走着,就背离了当初想要做的那个自己——-
如今回望前尘,始知年华如锦,时光如水,从指缝间汩汩地流淌过去,冲刷得岁月一片泥泞荒乱。流年如水,往日的美好不曾留下任何的踪影,只是把人困在时间的洪流里,想要挣脱,却总是无能为力。经过了这许多的事,走过了那无垠的路,想起当年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却也只能道一句:“天凉,好个秋!”
老去的人缅怀青春,青春的人惧怕老去,也许这不是一人一时一地的感喟,而是人类永恒的无奈与悲伤。人生太短,而往往叹息太长!一世清浅,岁月总是匆促,载不动我们太多的伤感,登临不了我们约定的彼岸。只是,心里有了希冀,才会觉得此生活着没有太过苍凉。
穿过冷硬的繁华,静默着看日子在心里绽放,温暖我们此生为数不多的柔软时光——这是我,在迈向苍老前仅有的念想!
漫谷幽兰QQ897076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