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秋月蟋蟀鸣
蟋蟀是报秋的使者,信然不虚。这不,时令刚过立秋,夜晚,蟋蟀高高低低、缓缓急急的清音即随着月光透过窗纱飘进了我的书房,轻轻拨动着我的心弦。心想,清风、明月、蟋蟀在窗外邀我,我怎能辜负其殷情胜意呢。于是,带上门,步入小区的月色蛩声之中。
此时,喧嚣了一天的城市静了下来,热闹了一日的人们和鸟雀也已经沉沉睡去。一轮冰月静静的挂在楼头,几缕淡云,似停还行。风细细,丝丝凉,吹面入怀。女贞、篁竹、桂树、石榴、核桃、冬青、葫芦、梅豆、藤萝、丝瓜都溶在朦胧的月色之中,只有蟋蟀在草丛中弹琴弄瑟,声声盈耳。
上古先民把蟋蟀作为秋的符号,甲骨文中的“秋”字形象,正是一只写意的蟋蟀。韩愈说,鸟是春之声,雷是夏之声,蟋蟀是秋之声,风是冬之声。不仅如此,我说,白天是鸟唱的天地,秋夜是蟋蟀的歌台。此时,闲步月下,我独自聆听自然之子们的演奏。唧唧唧,是蟋蟀鸣叫的基本乐音,请不要说它们的乐声单调,须仔细聆听,方能赏会其中的妙趣。老子云“大音希声”,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蟋蟀的独奏清幽如清泉流石、水珠滑荷、桂子落空山;合奏似钟磬和鸣,琴瑟错弹,雨落碧玉盘。谛听这大自然的妙音,我恍惚又回到了故乡,分明听到了故乡秋夜田野里禾稼下蟋蟀的轻吟!
蟋蟀不仅是天生的“乐虫”,还是天降的“诗虫”。“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远古的风情;“鸣蟋蟀兮在床,步幽阶兮神伤,思君子兮断肠”,骚客的感伤;“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汉魏诗人的叹息;“促织甚细微,哀音何动人。草根吟不稳,床下夜相亲。久客得无泪,放妻难及晨。悲丝与急管,感激异天真”,诗圣流浪漂泊中的怀思;“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将军“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慨叹。不须悲吟,不见《聊斋》中成名稚子何雄哉!
清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寒战,臂膊上也泛起了鸡皮疙瘩。万籁俱寂,在清冷的月光下,蟋蟀的鸣声也显得越发清越了。我仿佛看到了童年时故乡的小院、房顶上长满瓦松的老屋,听到了院中蟋蟀无比动听的的唧唧声。秋深了,天气转冷了,蟋蟀因避寒而入屋内,我坐在母亲的怀中耳听蟋蟀声声促织,看母亲就着油灯纺线线。灯影摇摇,纺车嗡嗡,蟋蟀唧唧。夜深了,我不知不觉在蟋蟀的轻吟中进入了梦乡——此情此景,至今犹令人依依。呓语痴想,天上悬挂的月亮还是当年的月亮,不知如今鸣叫的蟋蟀,是否还是当年的促织?
夜深了,月亮已经西斜,银辉静静的撒在小区中。谢谢秋月,谢谢你今晚陪伴我一起欣赏蟋蟀演奏的美妙乐章!蟋蟀呀,你这大自然的乐手,你弹奏的妙响我还没有听够,那就让我在你的天籁之音中入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