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迷路
记忆无法删减,像印记皮肤的点,不美丽但却很明显。每天清晨都会想起晚间做过的梦。那年,消瘦的少年,衣衫褴褛的不停劳作。快乐与痛苦的区别在于,痛苦会留下伤痕而快乐则没有,所以人总是很容易记住痛苦而轻易忘记快乐。近来状态不佳,晚上要么失眠,要么浅睡眠,下载了可以促进深度睡眠的催眠曲,听来才发现,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可以快速入睡,反倒是越听越清醒。我们习惯依赖一些看似完美东西,将它在脑海修饰的没有一点瑕疵,等真正试用后,才发现它的好,只是没接触时你的虚设!
突然又想起了离家远行第一年时的遭遇,像误入了梦魇竭力的呐喊,声嘶力竭时,没人回应,天,依旧未亮,恐惧在颤动中升级,仅有的信念随之消散……
刚毕业的孩子懵懂天真,天真的以为,首都真会像歌中唱的那样,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天真的以为,随表哥去了大都市就真的会前程似锦。所有的天真,充当悲情戏的开场白,无法逃避,熟背念说。火车穿过城镇、麦田,在路过的小站进站出站,十二小时的车程我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睡,那是第一次远行,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挂念。父母和小镇留在脑海,伤悲时用以抚慰。火车减速到达终点的一瞬,所有的不安兴奋落地,这是期盼已久的神圣地。穿梭人潮,找寻那趟可以到达住所的公车,初入大都市,街景、路人,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公车按照既定的路线行驶,远离闹市,开始驶向偏远的郊区,在到站下车的瞬间,我感到熟悉又陌生,熟悉于这块偏远之地和老家相差无几,陌生于根本未曾来过,或许,本就不该来。眼前出现的场景让人不敢面对,急切想逃避,破旧的厂房,黑水长流的臭水沟,难道这就是不远千里找寻的神圣地?歌中的金山没看到,没有光芒没有希望。
老爸把我托付给表哥,临行给了他我所需的生活费,上班住宿,一切由他安排,未经世事的人都是提线木偶,很容易把自己交予他人,这样很不好。所有现在养成了独行其道的习惯,不去过问太多人,自己的想法自己去实践,即便是错了,也不会埋怨他人。就这样安顿了下来,开始试工。在试工期的日子里,除了每天吸食大量粉尘之外,就是不断重复那些琐碎的机械动作,每天八个小时,除去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用于自嘲,这就是所谓的大都市,这就是梦寐以求的精彩生活!出去遛弯,听到街边的修车店在放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我不仅苦笑,的确不是梦,是无底的黑洞。浑浑噩噩,在失意迷茫中走过春夏秋冬。生性倔强,出门便不想在拖累家人,即使,在外面混的多背,也绝不开口。
五一十一的小长假表哥会带我出去,去天安门,去王府井,去香山公园,在观赏城市光鲜亮丽的同时,感受自己的落寞寒酸,他们说‘人背不能怨社会’,我想了想,有很多话没说,那就算了吧!这年头,一不小心,就和贫穷挂上了勾,再一不小心,直接沦落为农民工,这让人情何以堪?
一天三餐,到点吃饭,不吃饭也得按时上班,早餐是清汤面,顾名思义,除了清汤,就只有面,要是再能看到其它的,那肯定是天太热,苍蝇没忍住下去洗澡去了,下去才发现水太烫,为时已晚,一命呜呼再也没上来。为苍蝇的失误感伤,为自己的失误惆怅,苍蝇失误毁了一锅汤,我失误踏上难返的路。虽说这清汤有苍蝇洗澡,但这面还是照样有人吃。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吃,前提是你得饿着。人不同于动物是因为人善于思考,选择自己最想要的,而动物则不会那么挑剔。他们食用清汤面的惯例是除去清汤只打面,然后拌点老干妈之类的辣椒酱,我现在终于知道老干妈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了,它的奥妙在于它可以使不管多难吃的饭菜瞬间变味。在遮掩痛楚的同时让你找回点幸福感。不在于加量,而在于改质。值得一提的是,清汤面食用的很快,起的晚是吃不着的,那时接受不了这种食物,只好把吃面的时间用在睡眠上,也正是没吃那种加入特殊佐料的面,伤到了胃,所以现在一直长不胖,害的那些胖胖的女生看到我就会说‘老天不公’,我会附和着说‘有同感’。唉!曾经,有一个可以长胖的机会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会选择每天都吃那碗清汤面,如果非要在吃上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不要太久!
在那里可真是餐餐都有‘特色’,中餐的特色在于馒头随便吃,不按个算按串算,做饭的阿姨是个及其懒惰的中年妇女,每次蒸馒头都懒得切开,这使得蒸出来的馒头都连在一起,不好掰,只能一人一串的发,排队打饭,人多的时候,后面的人就开始敲打饭盒,叮叮当当的响,那场景有点像监狱的劳改犯用餐,而且是上世纪的那种监狱,现在的监狱绝对没有吃成那样的。都是北方人所以没有米饭,中餐的菜和上午的清汤面一样简单,老板说什么简单快乐,我们都在背后问候他祖宗,天天的白菜粉条,把一个个吃的瘦骨嶙峋,跟抽过大烟似的。老板心情好的时候,我们就会有肉吃,员工的胖瘦与老板的心情成正比。我们总是盼着老板高兴,可总是很难看到他高兴,噢,错了,是很难看到他才对,估计他总是偷着乐的,盼了一天又一天,瘦了一圈圈!
最后的晚餐,提到晚餐,又勾起了我的伤心往事,和早餐午餐一样,一样的简单,一样的看老板心情,那时流传最广的打油诗这样写道:美丽工厂我的家,工资永远没得加。火食真是差差差,天天青菜炒黄瓜。无油无盐又多沙,最惨就是猪油渣。夜夜加班精神差,累到半夜想爸妈。打工生活真不好,菜里可以吃出草。汤里苍蝇在洗澡,桌上蚂蚁在赛跑。菜里本来油盐少,脚下又有蚊子咬。没有一餐吃得饱,唉!命苦!在最初工作的前几星期里,很不适应,经常晚上做梦都在干活,累的打盹,但又怕领导看见,继而开始在困顿中卖力,一夜接一夜,早起时,室友说我晚上说梦话,有时还会伴有哽咽的哭泣声,很吓人,我苦笑着没做任何回应,夜,本就属于灵魂活动的时间,这样才会有太多压抑心间不能言说的事出现在梦中,在梦中会某个人了某个心愿,弥补一段缺憾这也是不错的办法。放一首歌,歌曲循环,梦境虚幻,睡前听歌已成为一种习惯,习惯在夜色与歌声中沉醉,寻找安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期待窗外会燃放一场烟花或下一场流星雨。但同时也知道,这只是天真难以实现的可怜想法。幻想之美,美在难以触碰。就像深海人鱼的泪,流出眼眶的同时也融入大海,不能触碰,只能靠大脑皮层仅存的记忆去刻画、描摹,与此同时,尽可能的将它美化,保留空白赋予想象的虚幻、美满!
向往的大都市,醉人的美景花香,当现实给我当头一棒,然后横眉怒目的盯着我时,我才恍然大悟,又做梦了。美景花香小洋楼,只在梦里,不在生活里。当你下定决心要得到某些东西,并不择手段时,你开始在丢弃一些东西,尊严、道德、最初的天真想法、人生取向和价值观,那些曾认为死都不会改变的东西。是不是不实用就没有存在的价值,答案是否定的也是别无选择的。每年回家都能听到父母说谁家的孩子多么有出息,在外面挣了多少多少钱,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有没有通过不正当渠道获取来的财物,说他人注重眼前利益、目光短浅我没有资格,只能说自己能力有限!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大而繁华的帝都,我住在偏远荒芜的小镇,水煮白菜没营养,吃不饱,我开始怀念家乡,张望来时的方向,一条路走到了尽头,不知理想在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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