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母亲
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三日,早。
按照本地习俗,从殡仪馆回来,亲戚朋友们都需要洗洗手,各取一块糖含在嘴里,然后在执宾引领下开始就餐。而我洗过手和亲朋们简单地打了招呼,便径直走向了妈妈生前的小屋。其实我绝不是不懂礼节的人,而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至亲的离去。妈妈年仅65岁啊!对于子女成人、日子刚刚向好的老人来说,该是多么的残酷!多么的不公!
记得妈妈走前的一个夜里,我梦见妈妈说要去很远的地方走走,边说边背起一个老旧但干干净净的花布兜(估计兜里一定放着她喜欢的几本伊斯兰教书籍),说话声音与年轻时一样清亮有力,面部表情十分淡定。也许是此梦使然吧,从庭院中间到妈妈住的小屋仅仅十米左右的距离,我边走边想,竟走了足有三分钟。当我走进里屋,看到对面墙上的老钟、镶着老照片的大小镜框均被废旧的报纸盖得严严实实,墙中央木柜中间的两扇小门紧紧地关着,柜子的底色明显暗了许多。而当我的目光投向妈妈躺过的土火炕时,瞬间再次泪奔!我真的难以置信,这面约有三米长的土火炕,这面让妈妈病体连续安卧了十八个日夜的土火炕,这面见证了儿女们尽心守护的土火炕,此时却空空如也。那床半新的被褥不见了,那个广口的水杯不见了,那个慈祥善良勤俭持家生我养我的人,不见了!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一下子扑倒在妈妈躺过的地方。顿时,手空了,心空了,我的整个世界都空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亲朋们把我喊了起来,他们用最简单最直白的话语安慰着我。尽管哭过之后,心里平静了一些,但脑子里又忽然现出几小时前那最为遗憾的一幕:妈妈出殡前,司仪安排我们晚辈人灵前叩拜,然后几个儿女护送棺椁上车并依棺而立。由于当时送行车辆较多,亲朋们陆续上车后,我与舅家表哥便就地疏导车辆,等车队缓缓前行后,我才发觉自己竟没有登上载着棺椁的车,当我拔腿欲追赶时,身边一位长辈告诉我,不能追,没上去就不要上了,这是规矩。于是我和表哥迅疾走到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伴随车队漫漫而行。在等待妈妈遗体火化的过程中,亲朋们并没有提及此事,但这却成了我心里最深的痛。虽然我知道,妈妈在天之灵并不会埋怨于我。
在我们姐弟四人中,我排行老小,按传统说法,会不同程度地得到父母的溺爱。但我从来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正是基于这一点,妈妈对我在社会立足才满怀信心。正是基于这一点,我才对"子欲孝而亲不在“有了更深的理解,才更加努力地实现着妈妈的愿望。
一个朋友曾跟我说过,"你最大的优点是实在,真诚,明事理",这一点我是认可自己的。我始终认为,是父母亲宽阔的胸怀让我学会了处事,是他们善良的品德让我学会了做人。我受到了家庭良好氛围的熏陶,没有理由不做一个真诚实在的人。
记得我上高中时,因与前桌一个同学产生矛盾,被告到班主任处,班主任找我谈话时,由于她那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话语惹恼了我,我亳不客气地与她顶起牛来,随后被撵出学校,接下来几天时间,我佯装上学,早上背书包离家,晚上返回家中,白天却去了别处。后来,妈妈知道了,耐心地给我讲了厉害关系,告诉我一定要努力学习,要理解老师,不要和别人吵架。再后来,妈妈托人找到老师,把我又送回了学校。那时,距离高考和中考仅两个月左右,正是反复练习摸拟试题的时候。那一次的认性,给我当年中考的落榜埋下了伏笔(总成绩距录取分数线仅差一点五分)。到了下一年,在妈妈极力劝导下,我进行了复学,最终得以考进辽宁省铁岭农校园艺专业。也算是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吧。
还记得参加工作不久,我几乎每天都提前到岗,擦擦办公桌,扫扫地,偶尔看看书,写点短文,总体表现还算不错。尽管这样,妈妈仍多次叮嘱我,“年轻人要勤快一些。要学会自律,学会尊重他人,不要想着占他人的便宜"。妈妈的这些教诲,让我受益终身。
如今,令自己欣慰的是
妈妈希望我掌握一门技术,我做到了
希望我成为一名机关干部,我做到了
希望我与人为善,我做到了
希望我成为有点学识的人
而我,虽算不上拥有什么太大的学问,但早已成为了一名高级农艺师……
转眼之间,妈妈已离开二十四个年头了。但每年的忌日,我仍会深陷悲伤;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前往墓地,向她顷诉我的喜怒哀乐。并且,我会在心里,反复默念着那个再也得不到回应的称呼一一妈妈!
妈妈,永远活在我心里。
2021年10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