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金屋藏娇,我尾随外卖上门突袭。
插画师|柠檬夏天 文|程不诺
01
后来去回想,认识柯启明的过程分明是一场阴谋。
那天的太阳特别毒,白茫茫,亮晃晃,刺得人睁不开眼。我刚被老板训过,心情非常不美丽,走在天桥上,对世界充满恶意。
这时,对面传来三声“咔嚓”,柯启明朝我按下相机拍摄按钮。
我茫然望去,情绪在惊慌与愤怒间徘徊。
他倒先声夺人:“您好!我是摄影师柯启明。”说着递过一张质地上佳的名片,白底微泛绿,精致内敛。上面的文字很简单,姓名,电话,网址。
他继续说:“我把刚才拍的片子发给您,如果同意授权,再谈签约事宜。哦,忘了说,我正在筹备一本人像摄影集,您的形象很适合做封面。”
“我?”我赶忙推拒,“不用不用,我什么也不买,谢谢你。”然后夺路而逃。
现在的骗子都这么不走心吗?什么话都敢说!
我清楚自己的长相,细眉细眼小鼻子,清汤寡水的。唯一优点是皮肤不错,可在图片美颜术盛行的今天,月球也能磨成雪媚娘,正常人哪会在大街上拦住我做封面女郎?
这明显是套路,先把人捧上天,然后推销产品,逼得你掏腰包。我才没那么傻!不过话说回来,这骗子挺舍得下本钱,名片印得委实不错。
出于好奇,我在手机浏览器输入名片上的网址。网页跳转,来到一个图片站点。还真是人像摄影!但,怎么全是长相类似的女生?
而且,都有些……类似于我。
看着看着,我的脸发起了烧。莫非那男人认识我?
02
当天晚上,我拨通了柯启明的电话。
在此之前,我已在网上对他进行了搜索。事实证明,虽然我丑,但他真瞎,就钟情我这款长相,还出了本摄影集。
可令我心神不宁的是,资料显示,柯启明与我毕业于同一所大学。
我不信世上有那么多巧合,心底漾出痒酥酥的疑惑,索性鼓起勇气主动联络。
铃声响了许久,他终于接了:“我是柯启明,请讲。”
“我是……”忘了准备自我介绍,真该死。我慌乱地说:“我是天桥上的那个,你说要做封面的……”
“噢,是你。”他的语气无波无澜,“稍等,我把照片发给你。”
挂断电话,我陷入沉思。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啊!仔细回想,他有张不错的面孔,真人虽不比形象照亮眼,但干净得像缕风,白衬衫、米色长裤,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我有些恍惚,不知脑海中浮现的影子来自印象还是搜索,
没来得及多想,他的信息已来。毋庸置疑,他是高手,将平平无奇的我拍得清爽剔透,少女感十足。
活了二十六年,我终于有了一张能拿得出手的照片了!太激动,我的手指不受控,未经大脑筛选,私自发出三个字:我愿意。
三个月后,柯启明的第二辑人像摄影出炉,名叫《肖》,一语双关,既代表肖像,又代表相像。
封面是我的照片,内页是一张又一张神似我的面孔。
样书印好当天,柯启明请我吃饭道谢。在我咽下最后一颗圣女果时,他忽然握住我的手问:“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的嘴唇也失控了,回答了三个字:“我愿意。”
03
他醉心于为我拍照,不管我状态如何,都要按照既定行程出发。有时候,他甚至要求我撂下工作,完成他确定的摄影计划。
我觉得,我像他的拍档多过女友。
一个周末,我有份很急迫的报告要赶,拒绝了他的安排,他虽没责怪,但言语间裹着浓稠的失望。或许平日我对他太过纵容,以至于简单的拒绝都会戳伤他的骄傲。
我强迫自己狠心挂上电话,关了机。
完成手头工作后,我立刻打电话给他,可连续拨了很多遍,手机始终无人接听。
我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这才想起,我还不知道他的住址。
傍晚,他出现在我家门口,衣领扯开,眼神迷离,显然喝了酒。我想将他拉进屋,他却闪开,摇晃着我的肩膀问:“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真的不记得我吗?”
话音未落,他就跌坐在地,背靠墙壁,头俯在膝盖上,大口喘息。许久,声音渐渐平静,我去查看,不料他竟睡着了。
我费了九牛而无之力,才将他拖回屋安置妥当。然后,走坐在床边审视这份面孔。
可以确定,我的小半人生不曾与这个人有过任何交集。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打电话给母亲,问我有没有车祸失忆之类的经历,被老太太一通臭骂。
而同窗好友作证,大学期间,我从未接触过任何爱好摄影或者叫柯启明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我如坠五里雾中。
04
第二天早晨,当我问起柯启明的醉话,他矢口否认,板着扑克脸淡淡说:“别想太多。”
可我没法不想。
借着这次的事,我问起柯启明的住址,他却顾左右而言他,有意回避。
我心底不由打鼓,他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不肯说,我只好自己查。那天,我跟踪了他。没走近,确定小区楼宇后,我便等在楼下。
柯启明当天要洗相片,不会出家门,吃喝全靠外卖。就这么讽刺,外卖小哥都畅行无阻的房子,柯启明却不允许我涉足。
中午,我跟在小哥身后进楼,顺利到达柯启明门前。
他毫不设防地开门,瞬间愣在原地。我故作俏皮地说:“不欢迎我吗?我以为你会很惊喜呢!”
他一阵小跑,迅速进屋关上一道门,然后返回来迎我,拉着我坐去餐桌边。吃着温突突的扬州炒饭,他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
我摆出优雅微笑面对他,目光时不时瞥向紧闭的书房门。那里面有什么?一个人?
其实,我不是偏执的人,如果他另有所爱,完全可以大方谈分手,何必搞这种小动作?
我不解,索性单刀直入,将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
柯启明满面惊愕,怔了怔,终于开口:“暂时不能让你进去那间屋子,但我可以保证,我家没有别的女人。”
05
碍于我们不算深厚的感情,我只得同意他保留隐私。
本该如此吧。前途未卜,没必要将自己完全剖给对方看。话是这么讲,但我心上还是扎了根毛刺,忽有些疼,忽有些痒,患得患失。
正当一筹莫展时,一位不速之客找到我,带着柯启明的《肖》。她将封面摆在脸旁边,做了个类似的表情,俏皮地问:“像吗?”
何止是像!我脑中嗡嗡作响,继而空白一片。看到她的刹那,我顿生时空错乱的慌张,以为遇见了曾经的自己。
女人咯咯笑:“应该先自我介绍的。我叫陈肖。”她指了指封面上的大字,“就是这个‘肖’。”
我心中有些什么坍塌了,败落一地瓦砾。
她说自己是柯启明的前女友,还说柯启明答应过她,会以她的名字命名下一本摄影集。
她好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得意洋洋地说:“你看过他第一本摄影集吗?封面就是我。如果不是我甩了他,想必这一本也是。不过你也不错,很像。”
我木然听着,自尊与自信崩溃成渣。
难怪柯启明会在大街上拦下平凡的我,难怪他拍了那么多酷似我的照片。
原来是我误会了,他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另有其人,而我只是悲催的赝品!
“你想要干什么?”我颤抖着问。
她苦笑着答:“你误会了,他爱的人不是我。给你点线索吧,他的第一本摄影作品集,网上信息显示《柯启明人像摄影》,但其实还有副标题,是他初恋的名字。我来只为提醒你,咱们都是替代品,别用情太深!”
她离开后,我急不可待地前往一家又一家书店,寻找那本摄影集,可一无所获。有店主善意提醒,摄影作品太小众,不妨试试图书馆。
我急急赶去。工作人员在系统检索得知,馆藏已被借出,但一家联盟高校存有柯启明作品,信息齐全。
两本《柯启明人像摄影》果然都有副标题,第二辑叫《肖》,第一辑叫《晴》。
晴?又一道惊雷闪过,一桩几乎被遗忘的往事,在我心头悄然复苏。原来,柯启明与我真是旧相识!
06
大二那年,有一位240多斤的胖学长向我表白,说他一直关注我,希望能和我做朋友。
舍友们笑疯了,变着花样打趣,每次见到学长就调侃,看,你老公!
我本就极度自卑,好容易有人青睐,居然沦为笑柄!
羞耻感冲昏理智,我冲学长恶毒地撂下一句话:“你这辈子都别痴心妄想了,没人会喜欢死肥猪!”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可年少轻狂,脸面比良心重要。我眼睁睁看着他颓然离去,像被冰霜覆盖。
不久后,他消失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我失去了道歉的机会。
没想到若干年后,他改头换面、改名换姓,成为小有名气的摄影师,还做了我的男朋友!
没错,他就是柯启明,怪不得似曾相识。
可他为什么掩藏身份来找我,难道是为了报复?
如果是这样,他做到了,我既心痛又愧疚,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自己埋起来,又或者穿梭时空,将19岁的自己胖揍一顿。
可这些都无法实现,我只能再次贸然闯进柯启明家,真诚道歉。
听完我的剖白,他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伸手摸向我的头顶,温和地说:“傻瓜,干嘛那么急?我给你的惊喜还没准备好呢。”
“惊喜?”我讶异地看向他,“不是惩罚吗?”
他牵了牵唇角,拉起我的手走向书房,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扇神秘的门终于敞开,在看清楚的刹那,我捂住嘴巴,泪流满面。
书房里有一面照片墙,主角是我,大学时期的我。
那时候,我的名字叫作“晴”,温晴,而不是如今的温炜。工作后,我急于装成熟,嫌从前的名字太女性化,一时冲动给改了。
柯启明缓缓说:“我原以为找到最像你的人,感情就可以转移,但失败了,所以只好出现在你面前,以陌生人的身份重新开始。欺骗了你,很抱歉。如今,还是妄想吗?”
我拼命摇头,心中五味杂陈。柯启明张开怀抱,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07
一年后,柯启明全新人像摄影集问世,叫作《重温》。许多人赞美他的创意,说很治愈。
其实那创意是我们共同构思的,灵感来源于他藏在书房的照片。
当年他远赴海外留学,临走前拍下了许多我的照片。重逢后,他拉着我旧地重游,决定做一本专属我的相册,同样地点,一面是大学时的我,一面是如今的我,代表物换星移,他的感情始终不变。
可惜我好奇心太盛,不等他计划完成,就揭开了谜底。
顺着以上思路,《重温》的构想出炉。
不过这次拍摄的对象不是我,也不是与我相像的姑娘,而是一对对情侣,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每一个地点包含两张照片,一张空旷的风景照,一张相同构图的人物照。每一处普通风景,因为有人携手走过,都有了非凡的意义。
至于陈肖,柯启明也做了特别解释,说那不算他的前女友,是陈肖一厢情愿。不过,为了感激她的帮助,柯启明答应以“肖”命名自己的作品。
其实真相如何,我根本不愿追究。跟他一样,我决定重新开始,忘记以往的不愉快,眼睛朝前看。
柯启明说,曾经错过,曾经遗憾,曾经谁对不起谁,搞清楚又如何?没有人能永远活在过去。
比起回忆,更珍贵的是拥有丰沛的如今、绵长的以后。
最终,他还是为我做成了相册,送来的同时,还拿出一枚精巧的钻戒。
我凝视他烟雾迷离的双眸,一如既往说了那三个字:“我愿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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