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错过“老狐狸”的爱
我们家来了只“老狐狸”
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觉得他像一只狐狸。
爸爸生前曾跟我讲过狐狸的故事,而我总结出狐狸的特点即是虚伪、狡猾、心肠坏。
爸爸在我9岁那年突然去世,3年后,我妈就嫁给了这样一只狐狸。
初次见面,我穿着新买的连衣裙,梳着两个辫子躲在房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还是他先打开门,手中抱着一个很大很大的洋娃娃,一边冲我笑,一边对我妈说:“瞧,你女儿长得比你还漂亮。”
我当时就驳他:“呸!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想到,这也竟成了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依旧笑,但在他的笑容里,我知道这是一只不好对付的狐狸。
狐狸在两个月后搬进了我们家,邻居们都说我妈好福气,都说他对我特别的好。可是我却体会到出奇的假。人前人后,我都从不叫他“爸爸”,为了这个,我妈老是跟我急,可每次只要她一逼我,我就扯开嗓子喊到一整栋楼的人来敲门才罢休。
这种事情发生几次以后,他便有了经验,每次都会在邻居们赶来之前先稳住我妈:“算了,小孩子不懂事,大了就知道了。”而我妈只要一听到这句话,就会特感动,然后给他美美地做上一顿红烧肉。完了,只要看他那一脸幸福的吃相,我就觉得我又输了。
爸爸说,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人类的锐眼,可我老妈怎么就偏认不出这只狐狸呢?
“我就知道,你喜欢。”
狐狸的老妈是一个上海老太太,我厌屋及乌,虽然她大老远从上海赶来,我硬是一整天没对她笑过。晚上吃饭时,我吵着菜里怎么没放辣椒,饭怎么这么软,汤怎么也甜得要死,气得老太太饭还没吃完,就放下筷子进了屋。
老妈死死地盯着我,狐狸随之而去,他们在房间里用上海话说着什么,因为声音不大,我也听不清。但是老太太最后吼的那一句我完全听懂了—我就搞不清那孩子有什么好的。
我那个气呢,不顾老妈铁青的脸,我也吼了一句:“我也搞不懂,你孩子有什么好的!”
我妈过来就给我一巴掌,我不觉得疼,我爸在的时候,她从不会对我动手,但现在她为了一只狐狸对我动气,我觉得心疼。
老太太走后,狐狸仍旧对我笑。我没跟我妈犟,因为我清楚我的敌人是谁。夏天,狐狸到北京出差,给我带回一条公主裙。粉红色丝绸的布料,蓬蓬的袖子,曾一度是我最羡慕的电视上小女孩穿的那种。可经他的手递给我之后,我便只能说:“我最讨厌这种裙子!”
可怜每天深夜,我只能偷偷穿上,在房间的镜子前偷偷旋转,偷偷地自我欣赏。那时,我就在想,要不是狐狸送我的该多好。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穿着公主裙的我一脸尴尬,狐狸却一脸坏笑:“我就知道,你喜欢!”
不知为什么,为了他这一句话,我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我就把一包破布狠狠地扔给他,我要让他明白,这个女孩的自尊心比虚荣心重得多。
“狐狸”的激将法
一旦我考试没考好,老妈常常长吁短叹地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只有他一天笑呵呵地说“没关系”。
哼,他有关系才怪。
后来我成绩ok了,老妈忙,他常来帮我开家长会。每次开完会,只要我的成绩有一点退步,他就会一五一十地向老妈汇报,搞得我一天到晚被教育来教育去。
他老下厨,而且顶乐意做我不爱吃的菜,更加痛苦的是,我那个顽固主义的老妈总喜欢坚定不移地往我碗里夹一些诸如鸡肝、鱼肉之类的东西。
后来就是中考,知道成绩的那个下午,我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我不怕,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上天老是喜欢给我开一些不怀好意的玩笑—三分之差,我被重点高中拒之门外。
好几天家里都有些沉默,还是他先笑:“杜加还可以啦,只差了几分。”我妈没好气地望着我,我则很恼火地瞪着他。
狐狸给我一个很无辜的笑容,我的表情却在告诉他什么叫咬牙切齿。
暑假过得很黑色,我跟我妈几乎每天都发生激烈的争吵,她说什么也要帮我买进重点高中,我却死都不愿意当让人看不起的择校生。我把话说得很硬:“你出钱,我也不可能去上xx中。”
快要开学了,我妈几乎是求我了。
有一天老妈不在家,狐狸突然到我房间来,他拿着一叠纸,说我真会为家里着想。我有些奇怪,他就说,我帮他省了一大笔择校费,一边说,还一边讲,在普通高中念书好玩压力小,而且考大学的机会也小,说不定以后还可以省上一笔大学学费呢。边说还边给我推荐他纸上写的高中名字。
我听着,怎么一个比一个差。于是第二天,我就跟我妈说,我去重点高中奋斗。
看他失望的样子,我在心里不停地骂,该死的狐狸。
“狐狸”真是狡猾狡猾的
重点高中在离我家很远的地方,我读寄宿,他偶尔来看看我,而且诚实地交待是受我妈逼迫,班上有同学问这帅哥是谁,我就笑说,是我们家钟点工。
他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是啊,我一辈子都在他家做工。
高二的夏天,我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他常着白t-shirt和牛仔裤,踢球的样子特别帅,大家都管他“阿贝”。
日子过得很平静,我们笑着站在一起也还风淡云轻,只不过,我的成绩也掉得风淡云轻。
上完周五的晚自习,我们就可能回家了。一个星期五的晚上,阿贝送我回家,走到路口的时候,我遇见了狐狸,他穿着黑色外套,眼神很容易让人想起《名侦探柯南》里的毛利小五郎。看样子,已经是久候多时。
于是,我跟他回家,奇怪的是,他在路上一直沉默,晚上回家也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一连几天,家里都还算好,老妈似乎也毫不知情。
我正庆幸,他没管我,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他去找了阿贝。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阿贝越来越疏远我。我猜,他肯定说了我不少坏话。
晚上,老妈加班,我冲他面前吼:“你怎么这么卑鄙!”
他还是一惯的笑:“我还没告诉你妈呢,你还说,你看看你现在,有本事,以后就别让我抓住把柄。”
我当时气伤了,我可没有以前的好风度—只是瞪他。我气得拿起桌上的书砸他,砸完了,我边走边告诉自己,我跟他没完,我要狠狠报复他。
我曾错过了“老狐狸”
还没等我想好报复他的计划,我就病倒了,而且是很重的那种,我每天要吃很多药,打很多次针,还要不停地咳嗽。
狐狸一天到晚在我面前笑,老妈却一天比一天憔悴。虽然我总是告诉自己要振作,不要让狐狸再笑下去,到后来我身体的状况还是越来越差。
在做手术前一天的清晨,我醒得好早,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老妈不在,面前的脸好熟悉,是狐狸的,但是不熟悉的是僵在他眼角的泪。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只成天笑来笑去的狐狸也会流泪。他头上的白丝很醒目,这只狐狸在跟我斗智斗勇的这些年里,也在无声无息地老去。
“丫头,你要好起来,”他抚摸我的头时,声音竟有些哽咽。
我很吃惊地望着他,外面的阳光破空而入,他眼角的泪被一层金光包围着,折射出金色的光泽。
就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在这只老狐狸金色的眼泪中明白,这么多年来,我错过了一只老狐狸多少金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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