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听风云》:只有妥协没有真相
《窃听风云》在形式上,确实鲜为少见,一部以国内融资为主,却难能可贵地保留纯港味的作品,在当下,似乎是稀有品种。
但《窃听风云》的港味也仅仅是相对而言。港产电影向来都有夹心人的传统,植根于这块殖民土地上的人和事总是充满了无奈的难抵抗意味。这种黑白混淆的边缘姿态到了廿世纪更被发扬光大成《无间道》,以警匪片的形式上升了身份认同的主题。而传承衣钵的麦兆辉和庄文强两人更是深谙此道,无论是其后的《伤城》还是品质较劣的《大搜查》,都不厌其烦玩起了忠奸的易角和模糊地带,以此来讨论人性的夹心状态,用矛盾与变化来加强戏剧味道以及主题深度。
表面看来,《窃听风云》也一如既往,人物有着丰富的双面性,并用各种生活的两难境地加以渲染,但本质上,却能体悟到编导不期间的妥协。事实上,这部戏中的角色并没有像《无间道》的“刘建明”或《大搜查》的“霍青松”那般“去到尽”,“刘建明”与“霍青松”二人在最后皆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所以结局总是不免有些怆然的悲戚滋味,而《窃听风云》中的三位主人公却在性格的摇摆不定间几乎无一幸免地皈依到了“妥协”。
“妥协”便是不作为,用“贪魔出窍”做宣传标语的电影,事实上没有一人是真正意义上的“贪”,他们既没有毁尸灭迹干掉李子雄的情妇朱慧敏,也没有真正契合刘青云的对白“要骗就骗到底”,而最后三人结局惨烈,却仿佛是他们“未够贪”所造成的恶果,如此的话,怎样才能以正面的意义来说服观众呢?实际上他们的贪念不过是在电影中段初见端倪,而在不经意间已被掐灭,开始了自我救赎,故事主旨随即转换到icac与王敏德的正邪斗争上来。他们的善念在电影中若隐若现,无以形成强大的戏剧对比与人性的矛盾。既然没有执意的“贪念”,“救赎”的意义自然便会减分,而本身希望传输给观众的教义也变得弱势了,所以整部电影下来,叙事紧凑的故事却总是像少了一剂调料一般,觉得意犹未尽不够味道。
而刘青云这个在三人之中占据主动的角色,“妥协”及“不作为”亦贯穿始终发挥到了极致,直到最后,他也摆脱不了虚拟的第三者身份,连张静初的门也未敢踏进,在窗外求婚的场景,与其说是被情感感动,不如说只是被“隔窗对话”的形式感动。而形式感的胜利,终究也只是反射了“无为而治”的中庸胜利,更是加强了无奈的宿命感。
或者这样的情节安排,只是如庄文强受访时所说,把自己在生活中的懦弱和无奈投射到角色之上而已。但在这样的时局之下,如此的模糊的价值观和无法大鸣大放的情节设置,却无法不让人怀疑是否是因为港产电影在无法“中港双版本”之后,而不得不在制度间走出的“夹心”一步。夹缝求生,向来已经是港人的生存技能。从此以后,港产电影便再也不用在追求“原版”“未删减”之类的概念,而板上钉钉的画面,便是最终成品,即便两头摇摆无奈至极,也已经是only one。
虽然有着主题的模糊与手法的瑕疵,但《窃听》却不失为一部值得看的精彩之作,甚至在港片迷心中,已然暌违许久。在电影中出现诸如杨羚和欧锦棠这样的脸孔,在当今港片中简直是奇迹,更不用说一众骆应钧邹凯光这样的好戏之男,即便是张静初,也在片中不显突兀,作为南方人的她在电影中的出现,也冲淡了部分的南北“不可调和”,曾经摄制《三岔口》的潘耀明在本片中的运镜,在人物关系变化的视角转移和全局的掌控上,更是为麦庄二人挽回了不少分数。
即便是妥协,也是高贵的妥协。
《窃听风云》:只有妥协没有真相 作者:五色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