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诚勿扰》:经济危机时期的和谐喜剧
估计本片的台词最能在坊间流行的就是那句:“21世纪什么最贵?和谐!”这实际是点题之笔,从头到尾,崩管葛优哭得多凶,舒淇跳得多险,世间百态有多滑稽和炎凉,总体的感觉,还是逃不脱这“和谐”二字。
这并不是坏事,和谐没什么不好的,即使我这种整天想从电影中整出终极关怀来的大忽悠,也觉得实在是该和谐和谐了。暴风骤雨式的革命时代过去了,一日千里的大发展时代也过去了,有时候想想,经济危机反而是件好事,它可以让我们静下心来想想,到底我们想要过一种怎样的生活?
谁说中国政府钳制艺术家的创作自由?下回再有不识相的外国记者在新闻招待会上提这种问题,秦刚先生不妨让丫直接看《非诚勿扰》去。你看这回俺们的广电总局多英明啊,尺度已经空前开放了——同性恋、第三者、性冷淡、股市圈钱、黑社会(当然是日本的)、国际政治、两岸关系,这不都被冯导堂而皇之的拿来开涮了吗?再者,这“建设和谐社会”不也是朝廷的旨意?冯导可以在片头直接调侃一把,在片中还安排了一位一年只想做一次爱的妙龄美女来呼应,这一段看得我这俗人着实乐不可支——NND,建设和谐社会,首要的一点就是性生活先得和谐起来。
然后便是葛优和徐若瑄那一段,来自大陆的剩男和来自宝岛的未婚妈妈在杭州茶室里有了场精彩的对手戏,俩人居然在“沦陷”和“解放”两个词的用法上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葛优打了圆场:我们叫“解放”,你们叫“沦陷”,实际是一个意思。
我当时就惊了,真的和谐了!倒退三十——不,二十年吧,这也算危害国家安全罪吧。看来,马英九“冻蒜”对电影界也是个好消息,对岸那部《海角七号》炒得热火朝天,咱这边把裤腰带再松松是难免的事,团团、圆圆就要启程了,本来就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吵的呢?记得看连战先生来大陆访问那一阵,我这思想后进分子立马就想:这国、共两党斗了一辈子,末了居然发现咱俩其实是兄弟,真正的敌人无非是那帮绿脸绿帽子的跳梁小丑罢了!
要和谐啊!若不和谐,兄弟阋于墙,全让外边的乌龟王八蛋占了便宜。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别他妈操一口闽南话就以为自己是“福尔摩萨”人了,这就是倭寇给命的名,我们中国人不怕倭寇,《非诚勿扰》里主要就是拿倭寇开涮的——北海道就是一帮粗野的农民,六七十岁的女人还在当三陪,有座小庙还得包给黑社会办丧事,进山遇见俩年轻的还想拿熊吓唬人,全他妈傻X!邬桑为啥窝在那里出不来了?还不就因为瞎眼娶了一日本妞?日本妞嘛,从AV里看还不错,真要娶回家当媳妇,严重不靠谱。
不过邬桑哭那会,我还是被小小的感动了一下。严格的说,《非诚勿扰》是部葛优的独角戏,其他的人全是龙套——包括舒淇,坦率的说,这是个花瓶,换谁都一样。但是邬桑不一样,邬桑有戏。葛优哭,后来跑到小教堂里忏悔,一说就是一个晌午,弄得牧师的腰椎间盘都突出了——影院里当时乐开了花,不过我看到葛优跪在那里的背影时,又他妈唏嘘了。
那是一代人在忏悔。我身边的朋友,包括80后的,越来越多的在信教——佛、基督、天主,但凡能信的都有人信(坚决反对轮子功!)。葛优所代表的四十多岁的一代,其实正是时下中国的脊梁。他们年轻时经历过文革、下放、住农村大炕什么的,后来出国,赶上了经济发展大潮,在中国经济高速前进的这三十年里,他们的生活跟社会一样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非诚勿扰》的镜头里看北京的街景,跟国际大都市还真没什么两样。
葛优有钱,加上又骗了风险投资(天使投资人)的钱,已经可以在西溪留下镇买一整栋带私人池塘的别墅,但是在他遇到感情危机,心灵深处的伤疤无法愈合时,他还是要来到遥远的北海道。
葛优说了,不缺钱,缺朋友。
我不想装得跟成功人士似的,我他妈巨缺钱,但也缺朋友。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一个巨大的变化就是空前的社会流动性,像我这种内地二三线小城市出生的人,但凡有一点本事的都出来了。真不是吹,留在家乡的大都是没什么一技之长的(给我的老同学们作揖了,不过反正他们也看不到)。但我们这些来到大城市的人又怎么样?就算你成功了,在这里买了一栋房子,你还是无法从根本上融入这里。
中国人的乡土观念恐怕是别人永远也无法理解的,往大了说,这就是我们这种异乡人的孤独吧(万恶的户口制度无疑又加重了这种心理负担)。忙起来还好,整天忙着当房奴,反而不会胡思乱想,可一旦停下来,有时候心理真JB空虚!翻翻电话本,能说点真心话的都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朋友们。
葛优忏悔了,他当然要忏悔。卡尔导师早就说过:“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既然有发展,就有贫富分化;既然有贫富分化,就没有绝对公正——往深里说,先富起来的一帮全都有不干净的地方,这也正常。
所以葛优需要忏悔。经济高速发展,精神世界却在迅速的荒芜。以前可以找组织交交心,现在呢?心理医生也是看钟点收费的,跟开房的小姐没什么区别。
看来韦伯还是有道理的,新教的伦理支撑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当然对韦伯真正的思想意涵学界也有争议),中国的发展,却像一个韩国女人:外表越整越漂亮,内里并没有实际的改变。
葛优孤独了,这孤独发展下去就该抑郁了。满大街都是亚健康,坐享了三十年经济发展的红利,也是时候该偿还点什么了。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人不能死心眼,该翻过去的一页就得翻过去。舒淇就是吊在有妇之夫的树上了,好在跳了一回无污染的日本海,救回来想必可以洗心革面般面对葛优的爱了。
冯导还是有才的,言必称希腊的忽悠一回,葛、舒之恋与柏拉图的会饮其实面对的是同一种问题——在爱情中,肉体与精神到底可不可以分离?何种爱恋才是真正的爱?
灵与肉的统一,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所以,葛优拒绝了大美女舒淇419的强烈诱惑,他义无反顾的柳下惠了。
葛优的角色叫“秦奋”,舒淇的角色叫“梁笑笑”。按照修辞学的讲法,这叫反语。
我还是最喜欢范伟,给人希望的那段结尾,还是范厨师给全国人民奉献的,当看到虚拟的股市飘红、指数直冲9000点时,影院里甚至传出了欢呼声。
冯导不愧是人民的导演,经济危机时的人民就需要这种和谐的喜剧。
经济嘛,本就是个人心的问题,大家都觉得经济好,经济就好;大家都觉得危机了,可不真就危机了?
不过记得以前政治课本上学过,这经济危机是由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与生产力之间的基本矛盾引起的(不是主要矛盾,主要矛盾是无产者与资本家之间阶级矛盾),是资本主义本身无法克服的,迟早有一天,资本主义会被这危机给玩完。而我们社会主义是优越的,我们没这危机,我们是丫的掘墓人(想想这比喻用得挺歌特的)。
怎么现在危机来了,我们比丫还紧张?
后来明白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资本主义,都是主义嘛。
凡有主义,总有出错的时候,错不要紧,犯完就改,改完还犯,犯了又改……
不管咋样,和谐就好。
《非诚勿扰》:经济危机时期的和谐喜剧 作者:图宾根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