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位置:首页 > 杂文 > 电影影评

人、性和人性——谈谈《坏小子》的真与《十三钗》的假

发布时间:2022-11-17 20:22:55
2012年2月14日,末日情人节。开车回家的路上,一束一束的玫瑰花在路两边闪过,映衬着捧花的姑娘或男人们的笑脸。好吧,你们知不知道,花朵是植物的生殖器,西方人选择这个东西代表爱情可以证明他们是直线思维的动物,想我泱泱华夏,齐鲁之邦,你们一个个地捧着一堆生殖器在寒风里得瑟个什么玩意儿呢?

鲜花红酒巧克力,烤肉拼盘自助餐,烛光畅谈爱情观,直奔大床双人间……据说上海地铁里在情人节当天配发安全套和人流手术卡,你让那些基友蕾丝们情何以堪,这天的性事冠以爱情的名头,这天的人们打着爱情的旗号支配各种生殖器。传统文化的缺失成就了人们各种观念的颠覆,所以当38岁的老处女扛起守贞的大旗迎风飘荡时,多少发育进行时的少男少女正拆开手里的杜蕾斯。我是不是老了呢?

如果说牺牲在情人节里的女孩与正太颠覆了我的三观,我的另一大发现便是韩国的情色。

无奈近来的日子好生乏味。郭德纲说,影评网我们把棉裤一脱,春姑娘就来了。只是春姑娘还穿着棉裤,让我好生纠结。天涯论坛里各种滚床单盛行的日子,各种骚情恣意横生,我只好蹲守在电脑前,一部接一部地看韩国情色电影。

我想说的是,尽管我是带着看动作片的想法去观摩的,但是这些电影还是让我有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棒子们为我所用的精神感召下,真的是可以创造奇迹的。他们霸占了孔子,抢夺了西游记,臭不要脸地还要过端午节思密达。可是在情色动作片这个层面上,他们做的还真不遑多让岛国的一众会社。看那大腿一漏无疑,一干美女竞展胸肌,尺度之大的确让我咋舌,棒子该是有多压抑啊,那些光影中的肉色奔放而热烈,那些镜头大胆而写实,就像当初看《我的机器人女友》时不相信日本人也能把纯情玩到极致一样,棒子的情色也着实让我惊叹。

当然,并不是韩国女人的胸脯和大腿格外出众,再牛的导演,也只能追求拍摄的角度,3D的某蒲团又怎样,视觉再冲击也只是欺骗眼球的把戏,但这几部棒子国的情色不然,如《爱的色放》中含蓄而热烈的暗示,如《红字》里对细节掌控的游刃有余……种种电影本身的诉求让你很难把韩国情色和岛国的爱情动作片相提并论,尽管棒子的尺度实在大的惊人,但总好过我们的电影里对性事的描述,打着艺术的旗号耍流氓和不得不归入流氓行列的艺术电影在天朝的电影审查面前纷纷落马。我要感谢棒子们,至少让我明白原来情色电影也可以拍的如此深刻。

众多电影中有一部《坏小子》最抓我眼球。这部颇有些神经质的电影讲述了一个与社会规范以及道德伦理完全背道而驰的故事:混迹于红灯区的皮条客亨吉刚出狱不久,一日在公园里偶遇让他惊为天人的美院高才生森华。森华不施一丝脂粉天然去雕饰的脸让他有如邪魔附体,竟然胆大妄为地当着森华男友的面强吻了她。他得到的是一顿暴打和来自森华鄙夷的吐沫。森华自恃高贵的眼神成为比肉体疼痛更加刺伤亨吉内心的隐秘。亨吉跟踪森华,发现她为了拒绝男友开房的暗示而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同时,外表清纯的森华也有着普通女孩爱贪小便宜的虚荣心理——森华在书店将画册中席勒名画撕下并偷偷藏起,亨吉联合他人将有意偷来的钱包放在森华身旁,被她觉察。钱包的失主追来,森华才发现钱包中的钞票出现了巨额的亏空,不得已她借下高利贷还债,并如愿成为红灯区亨吉管辖内的一名娼妓。

得逞后的亨吉完全没有如我们概念中的恶男,趁虚而入。他同意了森华在卖身前要将第一次交给男友的请求,却又在关键时刻终止慈悲心肠,将其粗暴带回红灯区。森华被迫面对成为娼妓的命运。而亨吉在一面事先准备好的透视玻璃后面偷窥着森华初次遭受男性蹂躏时的哭喊和痛苦。从此,偷窥森华和嫖客之间的性事成为他每日必做的功课。

森华在饱受肉体的摧残和灵魂从高贵到低贱的落差而生的剧痛间渐渐成熟,虽然不乏抗争,却以逃跑失败告终。她开始享受和不同男人发生关系的过程。亨吉目睹自己将森华从清高自傲目空一切的女大学生,变成极具职业道德和自我肯定的妓女这个过程,他为保护她不受其他混混侵犯(包括性侵犯)而多次流血的壮举使得他终于赢得了她的爱情。

之所以转述大段的电影简介,是因为这部电影终究无法成为我们所钟爱的主流电影。但是如果从情色电影的角度去看,这部电影里既描述了“人”,又写实了“性”,更重要的是,它还从自己的角度去彰显了“人性”。这就不得不让人拍案叫绝了,所以倒回去看看电影的导演,金基德三字赫然入目,真真晃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金基德的电影,以虐恋颠覆传统是第一要务,女性和性永远是金大哥用来表达主题的不二利器。明白了这些再回头来看这部《坏小子》,你就或多或少的理解了金基德的虐恋哲学。电影的前半部分在虐,主角设置上,刑满释放人员和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云泥之别,这种身份的反差为“虐”的主题打下了基础;而在对“虐”的表达层面,金基德选择了“性”,娼妓的和女大学生在身份上又是一层反差。在金基德对“性”的处理上,我们看不到导演对娼妓这个群体的歧视,无论是妓院的老鸨还是站街的妓女,单纯的记述性镜头和情节设置,都让人感觉到了这样一个群体的真实和可爱。还有谁对“性”的了解比这群性工作者更为透彻呢?因而我们可以窥见金基德对“性”的态度和他对“性”这个主题的诠释方式。冷静,巧妙,严肃而狡猾。

如果说电影的前半部分讲的是“虐”,那么后半部分则在讲“恋”。特别是女大学生逐渐接受了自己娼妓的身份后,逐渐爱上了把自己变成妓女的坏小子,而处理“恋”的这个主题时,金基德却避开了“性”。亨吉在对森华的禁锢和监视过程中,自始至终并没有与森华发生关系。我们可以将之理解为亨吉对森华的“愧”,他只敢在镜子背后监视森华。但是当镜子被打破,森华和亨吉迸发出了爱情火花后,两人也没有发生肉体上的“性”。这种爱而无性的处理很值得玩味,一方面,亨吉宁可躲在镜子背后观看爱人与不相干的人发生关系,另一方面,亨吉在其他妓女身上又表现的英勇异常。我想金基德想要告诉我们的是,爱与性无关,他想要颠覆的是,千百年来爱和性的从属关系,如果彼此相爱,那么性的层面两人也应当互为从属,但在这部电影里面,性可以是惩罚,可以是本能,可以是手段,唯独跟爱毫无关系。所以金基德在电影的结尾,让相爱的两人走在一起,让女大学生继续做暗娼来谋生,而男主人公则躲在一旁,当嫖客心满意足离开时,亨吉若无其事的收拾掉一地纸巾,然后同女大学生一起驾车远离。镜头是如此明快,音乐是如此悠扬。这部因“爱”而生“虐”,又因“虐”而生“爱”的电影里,“性”只是一个用来颠覆人们三观的手段,这就是金基德的高明之处。

那么回到电影主题,我们又必需探究一个故事的主线,无论是“爱”或者“虐”,金基德的着眼点都在人性,所以写“爱”借助“人”这个载体;写“虐”又通过“性”这个主题后,金基德终于把终点延伸到了“人性”。

写到这里,我们再回到爱而无性的话题上来,电影中,女主角森华的身边有这样三个男人,除去男主角亨吉,一个是森华的大学男友,一个则是亨吉的流氓小弟。大学男友对森华的爱从前半部分森华被强行掠走后就消失了,这个男人对森华的爱是因“爱”而“性”,就像情人节里享受烛光晚餐的少男少女,把爱说的如此崇高,无非是滚床单前做足了精神的前戏;后者这个角色就更有意思了,身份的差异让他每次与森华发生关系时都有强烈的满足感。而这种爱是由“性”而“爱”的。所以在主人公亨吉看来,这样的爱根本算不得爱,影片的高潮部分,亨吉挥拳打向了这个求爱者,在这里主人公喊出了片中唯一的台词“你一流氓谈什么恋爱,你也配?”。这句台词的出现,一方面让我们明白了亨吉不说话的原因,另一方面,金基德借亨吉的嘴说出了他对真爱的理解——动了上床念头的爱情是肮脏的,那么什么是纯洁的呢?是已经沦为风尘女子的森华。

这就更有意思了,森华还是个处女时,亨吉想方设法把她变成了娼妓。而她彻底接受了自己妓女的身份时,金基德让亨吉为她出生入死甚至不惜和小弟反目。由是我们可以这样引申开来,金基德的爱是没有身份差异的,同阶级、钱财无关;所以他让男主人公把高傲的女大学生变成了妓女;那么同是底层的小混混和妓女可以谈真爱了么?也不可以,还要把原始的欲望抛却。脱去世俗的外衣,抛却欲望的纠葛,这才是真爱——人性中最可贵的感情。从这个角度来说,金基德的人性是赤裸裸的,不带任何杂质的,而为了彰显这种人性,金基德不惜将人们心中美好的变成丑陋的,将人们心中肮脏的变成高贵的。从这个角度来看,男主人公亨吉反倒是对女主人公完成了一次人性的救赎。

在这种颠覆中完成的,除了故事的讲述,还有对人性的诠释,而这样颠覆之后我们还能够认可,就是导演对人性的深刻认识和对电影语言的精准运用了。

说完《坏小子》,我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张艺谋的大片《金陵十三钗》。这样两部电影看上去并无可比之处,一部是非主流的情色电影,一部是主流热捧的商业与艺术双丰收的大片。但若仔细想想,两部电影的相同之处其实是蛮多的。

首先,两部电影的落脚点都在“性”这个主题上,《坏小子》中,电影看上去是在为女大学生森华的“性”做一个讲述,由被迫到自愿,由自愿到自然。而在《金陵十三钗》中,无论是女学生还是风尘女子,她们自始至终都是在关注“性”这个命题,不管是女学生对妓女们成熟身体的憧憬还是妓女们对日本人的方案排斥,落脚点都在“性”上,“性”既是她们的武器,又是张艺谋讲述故事必不可少的环节。、

其次,两部电影的叙述上都侧重一个反差,有意思的是,森华是从女学生变成妓女的,而《金陵十三钗》中,干脆就有了一群女学生和十二位风尘女子的巨大反差,最有意思的是,女主角赵玉墨自己恰恰是由学生变成妓女的。

第三,两部电影都试图诠释人性和真爱,《坏小子》中,金基德让亨吉和森华最终获得了真爱,而伴随着真爱的,是导演对人性的阐述,透过镜头来看金基德的人性哲学,是一桩须要你细细品味抽丝剥茧的过程。那么在《金陵十三钗》中,张艺谋也给了贝尔和赵玉墨一段真爱,而伴随着真爱的迸发,是妓女们的人品大爆发,人性中的美好一览无余。

最后,两部电影都注重了细节的运用,而在细节道具的采用上,两部电影更是有其惊人的相似,在《坏小子》中,亨吉透过镜子来看森华,镜子在片中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呢?除了串联电影,我倒觉得,镜子里面的森华最初因为外在事物的纠葛,使她只能看到自己;而镜子背后的亨吉已经理解了人性的真谛,所以他能看到森华,这面特殊的镜子恰恰暗喻了两人的境界,理解了这些我们再看亨吉对森华的偷窥,你就明显地感觉到了那种悲天悯人的高高在上,而绝非无耻的偷窥狂。所以在影片结尾,镜子被打破便顺其自然,以为森华也理解了人性的真谛。

《金陵十三钗》呢?是的,那面五彩琉璃的教堂玻璃,那面五彩的玻璃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呢,它也是推动影片向前发展的道具,更重要的,它表达了一种美好,这种美好被日本人的枪炮打碎,但是从这个角度来看,五彩镜子的色彩功能可能远比暗喻的功能强的多。

写到这里我们再来看看《金陵十三钗》各个环节的处理。在对人性和真爱这一主题的讲述上,张艺谋的确营造了一个极度恶劣的背景,但无论是12位妓女还是那个剃头的男娃,她们从一开始进入教堂到化妆成学生羊入虎口,外界环境给与她们的压力就并不明显,我们知道这种牺牲是大义凛然的,但是对于声画并重的讲故事而言,你的铺垫不够充分,人性的迸发就足够突然。而在讲述故事这个环节上,张艺谋对日本人的态度是带有主观色彩的,当然,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日本人穷凶极恶,但若参照艾德里安.布劳迪的《钢琴师》,张艺谋对反面人物的刻画还是落入了俗套。人性是复杂的,作为一个知名导演,表现恶理应更进一步,理应开辟一个更新的角度。可惜张艺谋并没有做到。当然,我甚至猜想可能国际电影界对日本人的暴行并不了解,但是从外界的批评来看,恰恰是张艺谋对人性处理的简单化和对角色处理的脸谱化导致了《金陵十三钗》的失败。

再来看那面彩色的玻璃,也许张艺谋是想告诉我们,镜子和女人们一样,都是美好的;而在战争中,无论是肉体遭到侵害的妓女还是成功逃离的女学生都受到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所以那面玻璃早早的就碎掉了。但是无论如何,那面玻璃碎的太早了。道具的使命早早结束,让本应有所呼应的故事落入了松散和支离。

最后再来看看电影里说的“性”,《金陵十三钗》里,对“性”的诠释显然无法与《坏小子》相比较,“性”在电影里成为一个噱头,更要命的是,女人们因为保全“性”而献出生命,因为他人的“性”而成全了自己的“人性”。西方人是不懂东方人对“性”的理解的。而张艺谋若要讲述好这个故事,就必需告诉西方人,“性”对中国人是多么的重要。我想,也许正是这个关乎“性”低位的隐性命题成了《金陵十三钗》的命门。张艺谋既没绕过它,也没解释它,所以不被人理解也就情有可原了。反观张艺谋之前的《红高粱》和《菊豆》,对“性”的处理就没有遇到“人性”的羁绊,当年老外惊呼,原来中国人是这样看待“人”和“性”,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张艺谋是成也“人性”,败也“人性”了。

杂文相关阅读

杂文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