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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淑云的人生散文

发布时间:2022-03-28 02:40:17

  人与人之间,有的缘分长长久久不是擦肩,缘尽而散,却依然在心上常驻;有的人虽已随时光远走,却似不败的鲜花,在记忆的梗上摇曳缤纷,散馨娉婷。有的人,邂逅相遇走进你的生活,却像流星一样,倏忽而逝,没有了踪迹。---题记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发生在我身边的这件事,困扰了我很多年,居然有这样做事为人的女人,都说女人是水作的骨肉,可她呢?是什么钢铁锻造的吧?

  初识吴奶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姓氏,当时去吴爷爷家的时候,也是好奇心驱使。因为我亲爱的吴奶奶刘齐兰老人刚去世半年,我吴爷爷就迫不及待地找了个老伴。这男人无情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速度哇。因为我平素和吴奶奶感情深厚非常的好,属于忘年交吧,常常会吃到奶奶特意给我留的好吃食,坐在那个暖暖的小炕上,或者窝在奶奶膝头,听慈爱的奶奶给我讲故事、或者发生在她身边的陈年旧事以及为人处世的一些道理,尤其是家里那些姑姑和叔叔的家事,我了解的特别多。那份爱,像冬天的火炉,给我在严冬中营造暖人心意的阳光。此时感觉那种温馨似乎还没有散去。所以,她的突然离世给我造成的冲击波还未平息,潋滟的微澜还在,这老爷子怎么这么快就换新人了呢?还记得在吴奶奶的葬礼上,吴爷爷的泣不成声和痛悔嚎啕,当时感动得本就哀伤悲痛的一些亲戚邻里也潸然泪下,惋惜遗憾。

  ”我对不起她呀。这几十年,没有和我享过多少福啊。经济条件刚刚好点,她就病了啊,罪遭完了,人也走了!”

  “你们都不知道啊,只要有什么新药,我都赶快给她买来,就是希望她多活几年啊。”

  “她这么多年是累出了一身的病啊。咋能说走就走呢,我还没有报答完呢。你个没有福的老太太啊-----”哭声言犹在耳,新人已经被轿车拉到了家门前。

  我记得吴爷办老伴(对于老年人续弦的说法)的时候是隆冬季节,那个老太太从车上被扶下来时,可能是我是带着挑剔的眼光的缘故,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腰是佝偻着的,就是俗语说的那种驼背,比我吴奶奶都显老。人长得精瘦,一双眼睛陷在褶皱里,却很有神采,高高的眉骨,颧骨也突出,侧面看有着欧洲人的雕塑美。典型的瓜子脸,皱纹堆积,法令纹如刀刻般清晰,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神采。尽管面对着众人,她也笑着客套着、寒暄着,感觉上不是那种慈爱温和的老太太。

  请了几桌客人,又找了我们委(居民委)上的爱张罗红白事的陶磕巴“陶大白话”给做的菜,这个人最擅长控制这样的场合,几句诙谐的无伤大雅的玩笑调侃,就让大家哄堂大笑、笑语晏晏,很开心放松。那天对于老年人办宴席就算很热闹了,吴爷爷的孩子们都回来了,里外张罗着,脸上却很肃穆,也是可以理解的,妈妈过世,尸骨未寒,这边迎新的筵席已经摆上了,能出席帮忙张罗招待贺喜,已经是对于老父亲能做的最大限度的退让和孝敬了,非常彰显个人的素质、涵养和包容了。不经意间看到吴奶奶的大女儿筱涵姑在后院边的栅栏旁,无声地抹眼泪,於我心有戚戚焉,想想也没有去打扰,知道和她说什么都是明摆着的徒劳,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让时间去治愈这些伤痛吧。

  婚宴过后,开始了平常的烟火日子,我慢慢地发现了吴爷爷对待这个新吴奶奶非常好,上街的时候都打轿子,特意留了一个出租司机的手机号码,有事就电话召车,对我原来的吴奶奶都没有这么好。因为原来的吴奶奶与亲戚邻里特别和睦、融洽,我们中与吴奶奶交好的邻里开始不平起来,等到筱涵姑姑回来就和她们抱怨。而筱涵姑姑说:

  “还不止这样呐,我总是在老年人流行穿的衣物时,给我妈妈买,我妈身体不好,大多数都是八成新。在我爸给我妈送衣服时(焚烧衣物给过世的人)居然一件也没有烧,全都是破棉袄、棉裤之类的旧衣服,现在我们一回家,那个王姨就穿着我妈的那些衣服屋里屋外的穿梭,像恐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她倒是不嫌弃。她不忌讳,也得顾及点我们这些儿女的感受哇。”

  “我们回来了,就和我们夸奖她的孩子如何孝顺,总过来看顾他们,说他们对我爸爸如何好。也不想想我们都住在市区,离咱们这个矿多远啊,想回来也得把工作生活安排停当才可以啊!而且,觉得跟他们很近,人老了还是轻信啊。也不用心去琢磨下,切肉不离皮,羊肉贴不到狗身上。这个老爸啊!”筱涵姑姑一脸无奈,心情沉郁。

  我后来听说这个吴奶奶也是个命很苦的人。叫王淑云,嫁给吴爷爷已经是第二次改嫁。由于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一技傍身,是个家庭主妇,没有过多少舒心的日子。第一任丈夫是个粗莽的煤矿工人,脾气暴躁,膀大腰圆,稍有不顺心,动辄拳脚相加,家暴常有。他在他们二儿子十岁时,井下出了冒顶事故,砸死在里面了。当时,家里四个孩子,大女儿都十八岁了,二女儿十四岁,大儿子十六岁,最小的儿子也十岁了。这样的事故,对于她家,天塌了一样,家里的正常的日子没有办法维持了,虽然那个人动辄动手打骂,除了喝酒抽烟的开销,挣的钱还是如数交给她的,至少维持着一般的生活水准,逢年过节,也可以吃上鸡鸭、鱼肉之类的改善生活,吃团圆饺子、炸一些丸子、馓子、麻花之类的,年节的饮食也算丰盛。虽然惧怕那个炮筒子脾气的男人,那些嗷嗷待哺的嘴还是可以填饱的。突发事件把她愁得牙也掉了两颗,嘴边一溜燎泡。勉强靠着昔日的积蓄和抚恤金,把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的生活维持着正常,到第二年年末实在没有办法过活了,无奈就托媒婆高大嘴高巧娟给保媒,可是媒婆也很为难,她坦白地看着她,一副挑剔的眼神,干脆地说:

  “淑云姐,不瞒你说,你的事情不好办呐。当然了,单凭你一个人,要模样有模样,刚三十多岁,正是好时候,嘴一份手一份,干净利落,过日子是把好手,没挑的;可你那个家里的几个拖油瓶,都是需要钱的时候,不好办呐,谁傻啊?谁愿意替别人扛包、拉边套啊。恐怕你这媒不好说。”

  “无论如何淑云姐这个事拜托给你了,巧娟。谁让你这人有这个能力,人又热心善良呢!你一定能办好的,姐相信你这个大能人。办成了姐姐不会亏待你的。啊!”

  高大嘴被她说乐了,

  “淑云姐,难怪说你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瞧你这张巧嘴,我会尽心的,你等信吧,我试试。”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出乎我的意料了。那个王淑云居然接受了这样的一个条件,给她介绍了的那个男人陈奎是个鳏夫,也是个工人,在木材厂上班,开大锯的,前几年死了老伴没有孩子,提出的条件:如果想嫁过来必须答应:她自己一个人嫁过来,一个孩子也不要带,若养育,只能和他生的才可以。她和几个孩子怎么沟通的不知道,为了自己生活得好,居然答应了,两个月后就嫁给了那个陈奎,孩子们一个不管了。以前常听别人说:有狠心儿女,没有狠心爹娘。可这又是什么样的事!?后来那个大女儿秀美和大儿子占英只能都辍学,赚钱供养那两个弟妹上学,开始出去工作了,扛起了家庭的重担,这群孩子,成了有母亲的孤儿,周边的邻里很同情这些孩子,常常接济他们,交秀美做饭、侍弄那点园田地,种一些常用蔬菜。她这一次的决定,直接给她后半生埋下了隐患,当时她并不知觉。后来,和陈奎又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个女儿无论从长相还是个性,像极了王淑云,机灵聪慧,能言善道,工于心计。儿子却木讷软弱,像那个男人。相对比那个常施家暴的家,日子倒是前所未有的和乐宁静,也有了被疼惜、被重视的尊严。可这个狠心的老太太,就不惦记那两双未成年的儿女吗?我听说这件事后,就觉得这个人很可怕,难怪看长相有一种狠厉。听说过一句话:女人的容貌,30岁以后就由内在决定了,颜值是一个女人的综合实力的体现,所谓相由心生,长期心存善意、大度包容、言语温和、行事坦荡的女子,最后你的相貌即会中正、美丽、慈祥,好运也会伴随你-----对于自己生养的儿女尚且如此,还有多少真诚和良善去对待别人呢?我先入为主地觉得她是狠心的狼外婆,什么可怕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也真是命运多舛,第二个丈夫也是突发事件猝死的,居然是在自家田园地侍弄园子时候出事的,和邻居家之间有一堵隔墙,作为界线,没有拆除,那是仲夏的一个下午,天气晴朗,陌上一片葱茏。整个夏季的水充足,那墙从外观看没有什么异样,但推断肯定是被雨水浸润得都不结实,内里都软榻了吧,在他正在那墙底下乘凉歇息吸烟的时候,突然倒塌,没有抢救过来,又给砸死了!这件事情和第一次事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女儿丽梅也已经成家立业,外孙女都上小学了。儿子上班工作也处了对象了。这件事情发生以后,了解她前后婚姻生活的邻里间一时传言四起,说她那高颧骨就是典型的克丈夫样貌:“女人颧骨高,心里藏着一把刀。”开始觉得她是不祥的女人,两任丈夫都是横死的,真是克丈夫,不再有人敢替她张罗婚姻事。她本就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子,要靠别人,仰人鼻息生活的,别人感受得到的在婚姻里她的算计和逢迎都是可以理解的。本就没有多少文化,阅历又浅,整日蜗居在家,让她有怎样的境界和远见,本就苛求;很多的想法都是最基本的本能:更好地活着,只是在追索这个目标的时候,人性的丧失和本性的自私就愈加明晰了,毕竟,时间是一块最好的试金石,人品如何,立见高下。大千世界,各色人等,狠毒也好,良善也罢,存在即是合理,良莠不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最后促成和吴爷爷的这段姻缘的是他的一个兄弟,多少年的情谊了,人也踏实、厚道的,是有口皆碑的老好人。吴爷爷也没有犹豫,在吴奶奶走后三个月就定下来了, 只是碍于儿女的面子,才坚持到了半年之期。

  无论世事怎样多变,无论你如何牵挂旧人,逝去的亲人,时光仍如流水,白驹过隙般一去不回。转眼,吴爷爷已经和那个吴奶奶在一起两年了,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吴奶奶总是迷糊眩晕,去医院检查,结论是脑干部分长了一个肿瘤引起的,但是位置不好,不能做手术,迷糊也没有办法了,顺其自然吧。什么时候肿瘤出问题病发,也就------

  还好,这样的问题没有影响他们的生活,只是听筱涵姑姑说,这个王淑云像会变脸一样,人前人后两幅嘴脸。爸爸面前对于他们笑脸相迎、嘘寒问暖、热情周全。只要吴爷爷恰巧不在,她那张脸就一直不见笑容,拉得老长,好像是她家一样。都是先有后妈才有后爸的,虽然他们都成家立业了,没有太多影响他们的生活,可毕竟不愿意踏足那个家了。可这丝毫不影响两个人的生活,吴爷爷始终对她很体贴、很照顾。期间发生过一件事情,也让不了解王老太的一些人侧目。是因为吴爷爷的房产问题,筱涵姑姑因为作为老大很有担当,一直这么多年照顾家里弟妹、帮助父母料理家事,身体不太好,嫁了一个条件拮据的夫君,日子过得很紧,捉襟见肘,于是在吴爷爷要买暖气楼的时候,姐几个商量把房照名字直接写成筱涵姑姑的名字,这样老人百年之后还可以给姑姑点补偿。这一次,那个吴奶奶就炸锅了,在邻里面前哭诉、在吴爷爷的孩子们面前捶足顿胸地哭闹,那是在一起过日子的第五年,她居然说,就是我陪老头五年,也该给我按一个月500付钱,也应该给我几万,我这张老脸不值吗?说得众姐弟瞠目结舌,平素寡言少语、温言款语的那个王姨去哪里了?到底闹到吴爷爷从自己的备用金里拿了三万给她,了了一桩事,可吴爷爷开始对于她有了戒备;但两个老人也是互相扶持过到了第十个年头,直到吴奶奶发病,在厨房做饭时眩晕跌倒了,被送到医院是可以行走的状态,只是晕得不能站立,需要扶着。她清白清醒地意识到:她的大限到了。吴爷爷比他大8岁,都76了,不可能来照顾她,嘱咐她的孩子们,尽全力治,你妈手里有钱。可等到筱涵姑姑他们去医院探望的时候,主治医生义愤地说:

  “这家孩子太少见了,自己的母亲病重不急于治疗延长生命,居然刚入院就和我说,您说吧,我妈妈还能活多久?我们有思想准备。还不让用好药,说没有用。为了避免她大小便,居然不喂水、喂饭,弄得病人身体极其虚弱,他们难道不是亲生的?”

  姑姑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怎么跟医生说。过了十天,吴爷爷惦记又催着孩子们去探视,结果医院方说他们出院回家了,是她家孩子极力要求的。吴爷爷听后沉默了,一声无奈的叹息。这是放弃治疗了啊。而且肯定不是王淑云的意愿,她求生欲望多强烈,他是知道的,这多年虽然她的脑瘤没有发病,但经常性的晕眩也很折磨人,她一直隐忍不说,强挺着操持家务,肯定也是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知道吴爷爷是很善待她、心疼她的。

  过了十天,就听到丽梅来报信,说她妈妈去世了,吴爷爷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一行清泪在腮边,淌了很久,还是不舍的,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年。等到三天后出殡,筱涵姑姑他们看到了王淑云王老太的遗容,面容枯槁,表情痛苦,嘴边一圈燎泡,眼睛也闭得不严实,也是心有不甘吧,这才叫不得善终呢。猜测应该是被她抛弃的儿女们也不怎么待见她吧,她手里还有几万的积蓄可以作为遗产,早走花销就会少,可能是在家里延续着在医院的行为,不给吃喝,最后她清楚地知道她的报应来了,她只有坐等咽气那一刻,会是怎样的痛苦呢?可能只盼着早点走吧?

  这就是王淑云短暂而纠结的一生,我虽不太相信因果报应,因为她丧失了一个母亲应有的爱,才会有如此的凄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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