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优美散文
当天气慢慢转凉的时候,星走在一个北方城市的街头。街边一片片金黄的法国梧桐叶子,星驻足在这金黄耀眼的氛围里,凝视着一个个飞舞的精灵,回到母亲的怀抱。不时有小孩拉着妈妈的手从身旁走过,那依依呀呀的童声萦绕在星的耳畔。那童声和那精灵一起触动了星心中那根久未弹奏的琴弦,奏响了思家的恋曲,心一酸,泪模糊了双眼。
星揉揉眼,深深地叹了一口声,稚嫩的脸上由凝重变得有些激动。此刻,在外漂泊的种种辛酸,如风一样向他扑面而来。
初到这座城市,星茫然四顾,梦想碰撞城市冷寞的墙壁,像儿时屋檐上的冰凌碎落一地。随人流挤向人才市场,除了一张初中毕业证,别的一无所有,滞在人流中间不敢上前询问,张不开口。羞怯地开了口,四周就射来卑夷和嘲讽的目光,无情地穿透了仅有的自尊,羞愧得无地自容,连忙逃离了现场。去劳务市场碰碰运气,如同一棵纤弱的小草挤进了高粱地里,谁也瞧不上他。找不到工作,住不起店,蹲过候车室,睡过公园,钻过桥洞。站在河边凝望密密麻麻的雨点敲打着水面,让泪水与雨水一起奔跑、一起迷茫。在黑夜里,在桥洞下,星被恐惧包围着,缩成一团。他想起在外打工的爸爸和在家辛劳的妈妈,悔恨自己不该意气用事赌气离家出走,可自己又不愿就这样败下阵来。心中的倔强又苏醒过来,时刻提醒自己要坚持下去。
幸运降临了,却很吝啬。星去了一家小饭店,刷盘洗碗,择菜扫地,什么脏活累活全是他的。他像一根被老板上紧了发条的秒针,分分秒秒不停地转着。有次地板湿滑,不小心摔碎了两个碟子,不仅被责骂,还被扣了工资。一气之下摔门而去,又回到街上,回到迷茫之中。后来与自己的一个“难友”去郊区的一家工地干活,住进“贫民窟”与农民工混在一起,其实自打一走出家门,星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工,只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而已。
城市很大,却没有星的容身之处;街上热闹非凡,于星而言犹如空城。星感觉自己是这座城市里一粒飘浮的尘埃,被强大的呼吸气流推来搡去,饱尝各种恶心的异味。
回到工地,星向工头辞职,工头扣了星一个月工资,理由是合同未满。星反抗了几句,背着与星一样瘦的旅游包昂头走了。在车站买了车票后,趁空余时间他先进了一家小理发店,将头发简单收拾了一下。再去了超市,用剩余的不到二百元钱买了两样东西,一个铜烟锅和一条丝巾,小心翼翼地装进包里,要给爸妈一个惊喜。
坐在飞驰的列车上,凝视窗外。一个窗口就像一块幕布,外面的景致放电影似的迎来退去,星无心观赏。列车向南呼啸而去,像走进时光深处,星被带进了往日的悠悠岁月之中。
星长在农村,家在县城的边缘。他从小就很孤单,有个姐姐,大他十几岁,与爸妈一样有隔代感。爸常年在外打工,妈忙于劳作,对星疏于管教,顺其自然。在星眼里,大人们都忙,只有小孩无所事事。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稚嫩的眼光去看世界,不辨是非,没有好坏。星常在妈妈面前大声大叫,头脑里根本没有“孝顺父母”和“尊敬长辈”这些词,我行我素。星妈以农村女人的纯朴和善良,给予无限理解和宽容,面对孩子的无理行为,被爱蒙蔽了双眼。在这种环境下,星这棵树长歪了,且愈发明显。
上学后,星在最好的私立学校上学,成绩中等偏上。初三时星爸托人将星转入县重点中学。重点班的同学成绩个个出类拔萃,而星的成绩每次垫底,信心严重受挫,就厌学逃学放纵自己。中考前别人忙于复习,他却在网吧玩得不亦乐乎。可想而知,中考成绩惨不忍睹,连县里最末的公办高中都没上线。星爸不愿放弃,想再次托人将他塞进普通高中,碍于面子,星说啥也不同意。星爸执拗不过,同意星上职高。
星的心太大,而职高太小,非久留之地。一天,星突然要妈拿钱买吉它,决定要搞艺术当艺术家。星妈说:“吉它是什么东西?买它干啥?”“你别管,给我钱就行。”星口气很硬,不容迟疑。而后蓄发染发,有了行头,也有了派头,似乎就有了艺术的范儿。搞艺术,星只有热情没有天赋,一开始与吉它形影不离,亲热了没几天,就将吉它打入“冷宫”,抛之脑后。三分热度过后,艺术被游戏彻底打败,在网吧与游戏通宵粘在一起,乐不思蜀。星妈急了,告之在外打工的星爸,星爸怒火中烧,赶忙赶回来,从网吧里将星揪出来,一顿暴打。星从未受此大的委屈,怒气冲冲地与爸展开“对决”,“我反正不是你们亲生的,打死我算了!”语出惊人,星爸星妈无言以对,唯有伤心流泪。
就这样,星负气离家出走,北上漂泊。走得潇洒自如,走得气宇轩昂,心想:不闯出个名堂,决不回来!
看着窗外,窗外风景如画星,摇头苦笑了一下,笑自己当初是如此天真幼稚。
家近了,星心情激动而又忐忑,爸妈不知道我回来,见了面该说什么好?当星站在院门口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惊震:院门口堆放着许多装满玉米棒的编织袋,院内妈妈正低头弓背吃力地拖着一个编织袋,一点一点往屋里挪动着。不小心手没抓牢,往后踉跄仰面坐在地上,星连忙冲上去扶起妈妈,自责、怜悯和酸楚齐齐涌上心头,潸然泪下。他将妈扶进屋里,“妈,你坐下休息,我来搬吧。”星放下包,走进院内干起来。星妈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热泪模糊了双眼。自从儿子出走后,她常常伤心流泪,不过这次流的是欣喜的泪。
几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下楼准备去广场晨练,远远看到在小区垃圾旁,一个大男孩正在将垃圾装进手推车上,旁边站在一个穿黄色工作服的妇女。走近一看,正是星和星妈,星一锹一锹地装着,满头大汗干得很卖力。垃圾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气味,我掩鼻快速走过。走过后,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投去了敬重和欣慰的目光。再后来,星又回到了职高,踏踏实实地坐在教室里。不过,他没有在校寄宿,而是跑通学,每天放学就回家,因为他妈一人在家,他放心不下。
星回来了,这次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