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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殇

发布时间:2022-11-18 18:01:47

  是他,是他,又是他!一个穿着牛仔裤,皮夹克,旅游鞋,肩挎弹夹手提弹弓的身影,幽灵般从我家旁边杨树林里出来,钻进黑色宝马轿车驶向索滨林苑。

  我扑嗵扑嗵的心跳伴随着慌不择路的脚步向杨树林跑去。

  天啊!一只黑白分明的大喜鹊死在树下杂草丛中;天啊!一只翅羽未丰的少年鹊死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这是母亲今天带孩子出来学飞遭此杀祸的呀!我心里酸楚楚地把它们母子的尸体捧放到离大树不远处一小块儿绿茸茸的草地,看着一个在腹部一个在肋部各有一个血肉模糊的洞和它们大张的嘴大睁的眼。

  仿佛它们在明媚阳光鲜绿枝叶间一招一式专心教练滑翔、平掠、攀登、报喜、起舞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仿佛它们猝不及防的惨叫,苍天啊大地啊快救命的呼喊,投向杀手仇恨的目光伴随复仇无望的悲鸣……揪心撕肺似的在我耳畔回响。我跪坐在那里,用手扒开一个不规则的坑,拽来柔软的细草叶厚厚的铺在底上,又够来一大把巴掌大的杨叶,采来蒲公英和野豌豆的花,准备给喜鹊母子安葬。

  我用颤抖的双手从它门内腔取出两颗血肉模糊光泽的钢铁弹丸,把喜鹊母子的尸体胸腹朝下依次安放,拉展翅膀理顺羽毛,擦掉血污,在它们的背上和周围撒上花朵,拿过叶子一片一片一层一层把它们盖好,覆土渐成小包,把原来带根的草植上去。它们没有像人那样有亲人好友的大哭声,金银纸货的炫彩,礼仪鞭炮的热闹,林子里静静悄悄,粗壮杨树干肃然起敬地站在那里默哀。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洒下一片金币般璀璨的光圈,一阵风丛林间穿过,吹翻千万片杨叶呼呼啦啦作响,“泪飞顿作倾盆”悲情诗境夹带哀伤一齐袭来,我背凉心痛鼻酸泪涌亦哭亦诉着:咋会忘记啊,七夕月光中眉豆架下我给小女儿讲你赴天搭建鹊桥牛郎织女相会的故事;咋会忘记啊,冻破手脚脸耳的酷寒时节你梅枝报春给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咋会忘记啊,你从远方飞回带来我女儿考取硕士研究生的喜讯让我欣喜若狂;咋会忘记啊!

  离别半个世纪的亲人回归前三天你就登门频传喜讯让我喜出望外热泪盈眶……我特好的邻居,我知心的朋友啊,你们归去后,谁还为我报喜,谁还为我歌唱?一步三叹回到家,饮也无味,食也不香。

  思悠悠,恨绵绵,夜卧犹闻喜鹊冤魂凄凄惨惨哭声不绝,我恍恍惚惚复往杨林,只见这里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灰喜鹊、啄木鸟、蓝翠鸟、珠颈斑鸠、紫燕、黄鹂、画眉、杜鹃、戴胜、柳莺、天鹅、白鹭、黄鹡鸰、猫头鹰,天鵰,山鹞……

  追悼会罢,它们争相悲哭诉说,这一带那几个绝命杀手是怎样利用步枪、竹箭、石镞、弹弓、捕网、鸟夹、迷昏药物等神出鬼没肆无忌惮地捕杀它们的父老乡亲和兄弟姊妹,是怎样在辽天野地烟熏火燎烧烤得意地狂笑着撕吃它们的肉。最后,它们决定报复,要从这座城市的百果山庄、街心公园、护城河畔、罕有植物林区、古城绿化带,河滨旅游景点……

  撤走,让那蚊蝇蝗虫的千军万马向他们发起进攻,让那虎甲科、步甲科、青蝗科、盲蝽科、穴甲科、狒蛛科等林木天敌害虫特种部队把它们材用果用绿化用观赏用的树木咬死吃空,让那老鼠蝙蝠毒蛇夜袭团队带着瘟疫大胆出洞惊吓骚乱破坏他们的美梦,让那些摄影,绘画,吟诗,游览的人们听不到我们的歌唱看不到我们的舞蹈扫兴而归……我震惊,“不可以不可以,不要走不要走啊……”它们谁也不理我,都飞走了,只有我的哭喊声在冷月幽林里回荡……

  辗转窗亮,凄恻悲凉。春眠冷清晓,不闻开心鸟。夜梦凄鸣声,惊落星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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