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故人,锦书难托
有这么一些诗,我每读都会热泪盈眶,譬如说“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我有时看着诗词书剧里那些情深意长,往往就琢磨起“人心不古”这词。
数日前,曹文轩先生在《朗读者》里说“千百年来的文学其实都在写一篇文章——生离死别”,这句话很震撼我,倒不是因为如此绝对的言辞,而是这个似乎隐约在脑海中的概念被当头棒喝,霎时间豁然开朗,枉费了当初那么多人“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纵使年少无离恨,也应活过了吧。
人从相遇、相交、相知、别离,生死之间就像既定了的剧本,也难怪仓央嘉措说“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然而,是不是非要归纳这么一个把人生看似看的多么通透的总结?
不是。
我的奶奶没念过书,说不了多么高深的话,会写的字只有她自己和爷爷的名字,更别说听他的孙子讲这些文绉绉的话,但其实她比很多有文化的人还明白很多事。奶奶这一生,至少在我看来,用苏轼对王朝云说的话就是“一生辛勤,万里相随”。
带我长大,带一个堂弟长大,再带一个堂妹长大,奶奶不懂什么巧妙的教育方式,只知道我们饿了就给我们做饭,我们被欺负了要保护我们。记得一次我因为耍脾气被爸妈混合双打,爸妈把奶奶拉开,奶奶因为不懂,也见不得孙子孙女被这样教育。还有一次堂妹因为犯了什么错被叔叔婶婶打,奶奶忙把妹妹拦在身后护起来,堂妹现在大了,被婶婶带着,时常打个电话问候奶奶,堂妹在电话那头哭,奶奶在电话这头哭。
奶奶平时跟爷爷拌嘴,但其实一直很心疼爷爷,记得一次在奶奶家,她跟我说起“文革”的时候,哪家哪户人把爷爷拉去批斗,奶奶咬牙切齿地说“我恨死他家了!”还跟我说,爸爸当时很小,那家人打到家里来,她把爸爸抱在怀里,奶奶不懂什么婉转的表达和方法,只知道恨就是恨,说着说着便开始抽泣起来。
奶奶平素不重什么打扮,一次随爷爷去台湾旅游,在房间翻箱倒柜,忙的七手八脚收拾东西,爸爸问奶奶要收什么,还带一堆东西。奶奶回答到:“我说找几件好看的衣服,别说去丢了大陆人的脸噻”。边说还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奶奶更不懂这什么海峡两岸的政治了,她只是自己认为,莫要丢了这脸面。
我想,人还是不要活的那么理性,理性的心里都没了滋味儿了,一个人心里容易动情,眼里还能饱含泪水,是心态还多么年轻的表现。就像诗中所述“胸中有血,心头有伤,不要什么花好月圆,不要什么笛短箫长”。
人这一生,总该历经一些劫数,总该享受一些艳丽,总该有些“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时刻,让你对这世间的悲欢离合觉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