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心底的盛夏星空
编辑荐: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也淡了;看着看着,就累了,星光也暗了;听着听着,就醒了,开始埋怨了;回头发现,你不见了,突然我就乱了。反复读了几遍,心里似乎是有点乱。
时光荏苒,织过了青春的梦幻。曾经的岁月,已是回不去的浪漫。但是故乡盛夏的那片星空,却始终铭刻在我心中。因为我把自己苦涩的青春梦幻,虔诚地安放在那片纯净的星空里,
我生长在浙北一个清秀的小山村。一条四季流水潺潺的小溪在屋前转了个大弯,欢快地流向远方。为我们这个孤零零的破旧小屋,留下了一块半圆形的河滩地。父亲用篱笆在这块半圆形的荒地上拉了一条直径,我们就得到了一块弓形的大菜地。屋前还形成了一个半亩地大小的院子。破旧大门的左边是一棵大栗子树,右面还有一棵更大的梨树。别小看了这块弓形的河滩地和这两棵果树,听母亲说,全靠它们,我们全家才度过了最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
一九六五年,我初中毕业。由于特定的历史原因,我从县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成了公社里屈指可数的一个无业居民。第二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发了。整个世界在膨胀,在动荡。整个人群在疯狂,在喧嚣。十七岁的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困惑,迷茫,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生活的方向。我临溪而立,凝望着匆匆流过的溪水,突然感悟到,生命真像眼前的这一道溪流,不知从何处流来,也不知流向何处。我就是在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候,认识了你,比我大三岁的女孩。相同的经历,共同的爱好,使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在无数个清凉的夏夜,你会陪着我,坐在梨树下的石墩上。星星璀璨得如同一颗颗宝石。月亮、银河、北斗、流星,宛若一张浩瀚而又华美的星网。晚风携带着梨儿的清香,轻轻地拂过我们年轻火热的脸庞。脚下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儿,熟练地拨动着悦耳的琴弦。你就像一股清新的山风,柔柔地抚平了我那颗烦躁的心。为了你说的那句“人生的破茧成蝶”, 我们在这静谧的星空下,彼此让自己的思绪在记忆的书山里汗流浃背地攀爬。拼命地用知识的内涵,充实着空虚心灵的重量。我们无怨无悔地用自己的青春,在赌着理想中的明天!遇到风清月明的时候,你偶尔也会在我这把破胡琴的“伴奏”下,来一段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李铁梅的唱段。优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京剧韵味,被夜风送往深邃的星空。
在梨树结了第五次果实的夏夜,在同样的星空下,在同样的晚风中,你苦涩地笑着对我说,五年时间,也该破茧成蝶了。用自己的青春作赌注,太残忍了,赌不起啊!乌云遮住了皓月,雨水透过梨树枝叶的缝隙,洒落在你的发丝上,洒落在我的心田里。你撑着那把旧油纸伞,在茫茫的雨雾中一步一回头,慢慢地和夜色融为一体。那年,你,二十五岁!我望着漆黑的夜空,那忧伤的雨,纷纷地下在我的眼中。我终于明白,原来邀约好同行的知己,虽然会一起相伴,穿过雨季,走过年华。但终究有一天会在某个人生的十字路口离散。破茧成蝶的路,只能自己孤独前行!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你弟弟送来的结婚喜帖。是啊,七十年代的农村姑娘,哪能拖到二十五啊!在喜帖的背后,你用娟秀的笔迹,摘录了诗人徐志摩的一段话: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也淡了;看着看着,就累了,星光也暗了;听着听着,就醒了,开始埋怨了;回头发现,你不见了,突然我就乱了。反复读了几遍,心里似乎是有点乱。
年复一年,寒暑交替。又一个漫长的五年在孤独中流过。七八年的初夏,在浩瀚的星空下,在挂满小小果实的梨树旁,我望着手中这份整整迟到了十年的南方大学录取通知书,喃喃地说:十年呐,人生中最美丽的青春!破茧成蝶了吗?!我顿悟,像你一样与世无争,万事顺随,那才是真正的破茧成蝶!我苦笑着。是年,我,二十七岁!
著名的散文大师林清玄说:“一朵玫瑰花自在地开在山野,那是奇迹;被剪来在花市里被某一个人挑选,仍是奇迹;然后带着爱意送给另一个人,插在明亮的窗前,仍是奇迹。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对一朵玫瑰而言,生死虽是必然,在生与死的历程中,却有许多美丽的奇迹。”可是我说,在彷徨的人生道路上你我相识,那是奇迹;在璀璨的星空下成为知己,仍是奇迹;在五年青春期的时空交集中,保持着纯净如水的友谊,还是奇迹。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对你我而言,聚散虽是必然,在聚与散的历程中,却有许多美丽的回忆。
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初的小山村已经成为高楼林立、喧闹繁华的浙北市了。满头白发的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青春记忆中那片璀璨的星空,也找不到那只记忆中的蝴蝶。不知怎么的,我的心,在刹那间突然就乱了。望着窗外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我只能在自己的心底里,向着当初我虔诚地安放在那片纯净星空里的青春梦幻,作深情的倾诉:五十多年岁月的磨炼啊,所有的故事都已然成型。但,结局尚未来临!请允许我再作一次回首,去仔细地寻找那颗曾经彷徨凄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