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看见路尽头的夜色
夜色的笼罩,是天地赐予的菩提,给予森罗的万物以肃穆的心灵,虔诚地跪拜,自己心中的青灯古佛。
三年的生活,我们一路走来,踏着袅袅歌声,在星光渐陨的早晨,为天边涂上羲霞;在夕阳坠林的桑榆,信手为青峰染上烟岚。曾经的少年在某个不经意的午后,睡眼惺忪,喃喃自语,凝望着室外,洞观着嘈杂的人群来来往往。那一刻,少年眼眸中,闪过莫名的忧伤。曾经的少年们,在夜深人静的暗夜,促膝长谈,侃侃诉说。那一刻,少年们的话语,幻化成一颗种子,在彼此的心中种下了因果。
那时,夏日滂沱的大雨在深夜坠地而来,一点一滴,曾经的少年在黑暗中闭目假寐,静静地倾听雨滴敲打着砖瓦,如同安宁的跫音吹过因劳形案牍而烦躁的心灵。夜晚的黑,总是寂饮忧伤的时刻,少年们各自在虚无的黑暗中冥思,喃喃诉说着看似遥远的梦。黑夜给予人们迷茫,却也默默倾听着少年的心声。雨夜的闪电划过远方的天穹,刹那间撕裂虚无的空间,少年们背负着青春,披着黑夜的罩袍,在雨点滴滴的敲打下,歇斯底里地奔跑……只是,一路的脚印,在雨水的冲刷中,消失无痕,一如初时的少年,在某个不经意的曾经,永远地消失。伴随着岁月的消逝,他已不再是他。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少年走在校园小道上,蓦然想起这句话,眼眸闪过无奈的光芒,在岁月里悄然叹息。校园里回荡着千年不变的歌曲,少年们路过一颗又一颗再熟悉不过的树木,从惊蛰又到了寒冬,从夏伏又到秋寥,不知不觉间,走过了三次四季更替。教室的窗外,树木常青,每天早上起来,少年都能够看到昨天扫干净的地面又铺满绿色的地毯,如同在永无尽头的岁月中无声地呢喃,然后踏过冰雪的轮回,每一天用新生去度过。少年离去,心中似乎塞了什么,暖暖的。只是,他知道,他做不到树木般的洒脱,人生于天地,注定要承受人生三毒、形体八苦之煎熬。面对浩渺时空,万物皆是蚍蜉之体,谁也不能去阻挡斗转星移的沧海变迁,人生于天地,却也被天地所桎梏。少年沉默,却放不下心中的执念,一如初昨。
细雨飘摇岁月长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渐渐地,恍惚间,少年人生中的三年弹指流过,如尘埃落江,寻已无痕,如一场大梦,寐醒无踪。校园依旧钟声长鸣,只是,落满树叶的小道再也没有少年的身影,曾经的脚印在茫茫人流中消失,一年又一年的季节,道上树木长青,迎接了一批又一批的学子,也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毕业生,如同看穿的世事的高僧,坐在路边淡然洞观者人世沧桑之变,一年又一年。只是,他是否记得曾经的那个少年,那个曾经在他怀抱下踟蹰的少年,那个离开了也带走了一切的少年,那个再也不是初到时稚嫩的少年,人世沧桑,少年,还是少年么?
少年离开后的校园,一如初昨,只是茫茫的人海中再也没有了当初那个心持执念的少年,只有下届的学子们铃铛般的笑声飘荡。少年渐渐懂得,所谓成长,就是用昨日的繁华换得今时的顿悟,待到明悟的那一刻,过往一切,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人生弯弯曲曲水,世事重重叠叠山,一程一程的涉世之旅,谁是过客,谁是归人?永远没有答案。如同昨日身边的亲密闺友,却随着万事沧桑从此陌路,八荒九州,两两相忘,再无瓜葛。曾经多少信誓旦旦,而如今落入何方?人总是只看到眼前之事,却不曾考虑沧桑万变,昨日今时,岂可苟同?
当面对这无力改变的事实时,少年心中梗塞,早已哑然。从高中的校园踏出,少年哑笑,姑且举起手装作喝干一杯酒,他将在不知道时候的时候独自远行。
不知何时,前方星光微启,朝霞在远方撕开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少年知道,是时候启程了,无语独对天边的一片云霞,然后拿起包袱,从山的这边,朝着山的那边走去……倏然,少年停下脚步,眼眸眺望着远方的天边,喃喃自语道:
“我们都看见路尽头的夜色”
然后继续走去,他不知道,这条路上,会走多久,会遇见哪些人,有哪些故事,他只知道,他要走下去。
梦中,少年仿佛听见母校老树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