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周未天气晴好,本想去祖父山坟看一下,因小孙子跟着不方便、于是临时决定回老家祖屋转一转、来到村里老房子因多年没住房子已经很破旧、但我看到显现在眼前的那残断壁时。突然心头一酸,这里是我的出生地、这里有我童年的回忆、望着破旧小门楼蓦然间、我能感觉到爷爷似乎就在小门楼下边坐着、让我想起小时候爷爷每天都坐在这里、抱着我讲故事的情景。
爷爷去世四十多年了,脑子中依稀还有着模糊的印象。因为没有爷爷的照片这些年来、爷爷在我脑子里只是一个影子和逢年过节祭奠时能见到的也是拜祭场地而已、但每站在老屋这里印象虽模糊、但我总是能清楚的感受到爷爷的存在。因为在这里有着我对爷爷的最真实记忆,还有我那段和爷爷一起逝去的童年。
我爷爷七十六年的人生中,出洋留过学还会写上一手好诗、是当时海丰地区公认的一个大文豪、或许是所谓的基因遗传吧、我爸爸、叔叔、哥哥现在都写的一手好字、好文章。爷爷少年得志在于清未民国动荡时期、可他却选择放弃仕途、激流勇退、回归故里、宁愿做一个平民百姓、也不追求名利、随波逐流。修身养性做起小生意来、小百货、卖麻丝、下乡染布,在民国落幕前的大多数时候,他为着生计常年行走在海丰、每一个乡村小镇之间的古村道上,兢兢业业的抚养着家人和孩子、不问世事、与世无争……
然而这一切在我奶奶她后来的岁月里、是一件总对我们念念不忘叙叨的往事。而我印象里的爷爷、同奶奶嘴里说出来的无用书生形象不大一样、爷爷是一个身材高挑、英俊潇洒的美男子、还是一个很有文化的幽默风趣的老人。而并非是那些村里面时常孤独无语的老头。小时候爷爷总喜欢带着我满县城跑、到处寻找美食带着我去吃、还经常喜欢带着我去那些有历史意义的地方、一边看一边对我讲述它们的故事和历史、让我从小受益良多、懂了一些同龄人不懂的东西。记得小时候的我每一次出去、惹了祸回来爷爷总是护着我不让爸爸打我、爸爸总是觉得我很捣蛋、爷爷却和爸爸对台戏、说这些都是我的优点……
自记事起,因为家里经济就不怎好,但爷爷从来不在外面说穷、也不会羡慕别人的生活比我们好。虽小日子过得不如其他人好。逢年过节村里农村生产队的都分谷、分鱼、分肉。过年过节桌子上都会摆上很多菜。我家虽没有但每遇上村里的人,爷爷的嘴角却总是含着牙签、好像家里也有肉吃还一点都不比人差的样子、总是露出一脸很满足开心的笑容、挂着一丝淡淡不寻常的微笑,然后拉着我避开人群、来到村前水池边的凤凰树下。他就这样孤独的坐在槐树下池边的石橙子上,把我搂在怀里,怔怔的望着在夕阳下泛着亮光的池面上发呆、直到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开始我很无聊,在他怀里挣扎着,不停的待弄着他的胡须,于是他哼起了小曲儿,一种我没记住过一个词的小调,爷爷哼着曲儿、并象摇篮一样晃动着他的身子,于是我便安份了,在夜光下困倦了起来的我,常常在迷糊中感觉耳边不是爷爷哼的曲子、而是蝉或者其它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叫,那晚风吹过林子抖动着树叶的瑟瑟声,我睡着了却也似乎醒着,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脸上有东西扎的痒痒的疼,醒来才知道那是爷爷的胡子,在爷爷身上还能感到有一股浓烈的旱烟味、炝的难受,睁眼间我看见爷爷俯下头看着我,手里还夹着那燃烧完的卷烟。
听见爷爷唤着我的小名把我摇了醒来。我这才发现奶奶也来了,她站在树后默不做声向我们直招手,爷爷抖掉了还夹在手指的烟头。把我依在他肩上用一只手搂着起身走了过去,奶奶接过我只是淡淡的说,看你把娃炝的,很晚了大过年的回去吃饭吧……
此时爷爷似乎心情好了许多,眼中那忧伤或迷茫的神情一扫而光,在我屁股上拧了一下,看着我疼的咧嘴,他却笑着背着双手在前边走了,奶奶把我放了下来,我追在爷爷后边跑了起来,奶奶便迈着小脚蹒跚的跟在后边。
爷爷去世那天,天下起了一场大雨,村子里的乡俗是要孝子跪在爷爷灵堂前接待的。九岁的我穿着孝衣跟在爸爸大人们的后面跪在灵堂前,由村里管乡俗事务的长辈领着、大雨天在外面迎来参拜的客人。儿时的我更是矮小,每见到有人来给爷爷上香、就得跪着磕头,跪在地里也不能抬起头、每送客必须起身时脚总会踩着孝衣的前襟,于是在我踉跄间爬起来时,耳边总会传出人们同情的叹息声。
爷爷的去世让我奶奶仿佛塌下了天,我跪在灵堂前也很难过,但却哭不出来,只是看到别人哭时眼泪自然的淌了出来。奶奶在后屋的炕上断断续续的哭着,那不是一般的哭,伤心欲绝。而灵堂外面她们哭和唱的小曲儿一样有着词有着调,而且我能听出那些哭唱的词儿,同其他人家做丧事时是大概一样、或许都是一种贯例吧……”
在八十年代中期我家和社会都发生了许多变化,但奶奶却依然孤独的生活着,孤独的坚守着我爷在世时的每一个生活细节。我爷爷生前每日都要熬水泡茶,奶奶在后来的日子把熬水泡茶当成了每日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每逢过年、过节、爷爷忌日、她都会早早开始煮茶,茶熬好了把茶水倒进杯子里,走到老房子中间曾经摆放爷爷灵位的地方,虔诚的泼洒在地上,等她拜好爷爷然后我们才可以开始吃饭。
漫长的岁月其实却如同箭一样在飞逝,十年后的奶奶已年过八十,爸爸长年在外奔波劳碌谋生很小在家、陪伴着奶奶的也就只有我这小孙子了。当她不便下床去屋子中间泼洒茶水时,她便坐在椅子上把头杯茶水顺着屋子中央的地方泼了出去。再后来她胳膊没有力气的时候,她索性把头杯茶,倒在了火盆边上。每次看着她倒茶把灰炝起来时候,我鼻子就酸的难受,我知道这多年来她洒下的那杯杯茶水、也许能汇成一条潺潺小溪,但却不和道我爷爷是否准备在来世愿意煮茶相报?更不知我奶奶的那头杯茶是在坚守爱情的忠贞、还是在执着的完成自己的信念?
我每次回老家,都会想起童年时的好多人好多事,虽大部分记忆、就如自己年少时的棱角一样,早已磨的圆滑顺溜,己模糊了原来的样子,但其中的许多细节,却如磨不掉的影子一样,在心里长出了死结,只要看到有关的人和事,心里就会隐隐的痛,刺着自己的心,再次加深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