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萧,致我们比极光还要长久的爱
认识沈默萧是在一家咖啡厅。
那天午后,时间缓慢的走走着,在三里屯的咖啡厅里,我呆呆的看着电脑屏幕发呆,这一期的专栏,毫无头绪。
许久,一位穿着白衬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坐在了我的对面。我将置于桌子中间的电脑往我这边拉了拉。再次抬头时,看见对面的男子手中摆弄着单反,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面色有些苍白,是一张颇为俊朗的容颜,大概23岁左右。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抬头轻轻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推了推眼镜框,在一次陷入无尽的思考中。
时间好像突然间飞起来了,当我把写了几个字的内容一次又一次删去,已经5点了,在这4个小时中,我在一次的什么成果都没有。对面,桌子上的咖啡已经凉了,而他也不知去向。
离交稿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星期,三万字的专栏,现在却连三百字都没写上。
如往常一样,坐在咖啡馆里码字,对面的男子还没有来,最近几天无声的相处,他仿佛成了我对面的风景。许久,那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对面,今天他依旧穿着白衬衫,不同的是,这件衬衫上写着一个英文单词“life”。
我冲着他微微的笑了一下,继续低头思考。“我可以给你拍一张照片么?”淡淡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来自天际,飘渺,不可追寻。这是近半个星期以来,我们的第一次交流,我点点头:“可以的。”“你每天都来这里坐着,不工作么。”我颇为好奇的问到。
“我现在的工作就是怎样安静的面对死亡。”他的语气很平静。“你…”我还没说完他便接着略显忧伤的说:“我生病了,绝症,治不好的。”此时此刻空气中好像凝聚着一种名为绝望的分子,他的语气越淡,就越刺痛人心。
“什么病?”“白血病。”“为什么没住院?”“趁着我还可以活动,我不想整天在医院里呆着,再说,像这种配型成功的几率很小的病,住不住院都没什么区别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如此年轻俊朗的男子面对病痛,深感绝望。
“你的态度太过消极了,这样的情况很不乐观,你想想,我们为了什么而活着,坚持下去,别放弃,你终会遇到自己活下去的动力。”他目光忧愁的看了我一眼,随即转向窗外,我知道,他许是在沉思,那个可以活下去的意义。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什么的时候,耳边再一次响起了他的声音:“我姓沈,沈默萧。”“陆梨悠,我的名字。”
我们真正的交集应该就是从那天开始的,此后,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多,每天下午的聊天,成了生活中的必修课。
从我们的交谈中,他其实很向往活着,只是死亡的压力使他喘不上气,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
认识他的第七天,我认为我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他已经成为我每天下午的一个习惯。
“默萧,我们去欢乐谷吧。”我想让他感受一下生命的美好与欢乐。他点了点头。
隔着一面玻璃墙,激流勇进中船从高处落下所带来的冲击力激的水面蹦起一片水花,敲击在玻璃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在这种氛围中,虽然仅仅是围观,也使我兴奋的叫了起来。沈默萧站在我的旁边:“想玩么,我们去排队吧。”我犹豫了一下:“你的身体…”“没事的。”他笃定的说。
船从高处落下的一瞬间,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心脏腾空的感觉,在那几秒钟的时间内,展现的淋漓尽致。下船的时候,沈默萧的手指冰凉,脸色尤为苍白,突然,大量的血从他的鼻孔里流了出来,接着,他缓缓倒在了地上。
我被眼前的情况吓得不知所措,蹲在地上抱着他的身体,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嘴里也在不停地呼喊他的名。越来越多的人群围了上来,在大家的帮助下,我们上了救护车。当急救室里的灯灭了时,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怎么样。”我焦急地问,直到现在,我的眼圈依旧通红。“这一次算是幸运,没什么太大的事情,你是病人家属吧,真不知道你脑袋怎么想的,竟然带一个白血病患者去玩那么刺激的游戏。以后就让他尽量待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吧,别乱走了。”我连连点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病房里,输液瓶里的血液缓缓注入他的身体,好像是在浇灌着他脆弱的生命。令我诧异的是,这期间竟然没有看见他的家人。默萧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将买来的小米粥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吃点东西吧。”一说话,连我都被自己所发出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许是一夜未眠的缘故。
我将枕头立在床头,默萧撑着床坐了起来,喝着粥。看着他此刻的样子,一种不可言说的自责感涌上心头,一说话,泪说又充斥了眼眶:“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明知道你生病了还带你玩那么危险的游戏,对不起。”
他被我的啜泣声弄的一愣,放下手中的粥,轻轻擦掉我的眼泪:“别哭了,昨天我过的很幸福,再次醒来能看见你也很幸福,昨天的昏迷到今天的第一缕阳光,我突然间好像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我不想死了,这些都是因为你的功劳。”听着他温和的话语和充满希望的语言,我望着他的眼睛,破涕为笑。
从那天以后,沈默萧乖乖的坐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晚上下班,我从家里做好饭菜给他送过去,与我合租的妹子天天看我一脸笑容的做着便当:“陆大小姐啊,您这天天风尘仆仆的做着便当,是给哪个帅哥送的?”
我故作神秘的在她面前说:“还真是个帅哥,不过无可奉告哦。”她说我做饭的时候总是一脸幸福的表情,一定是恋爱了。看着沈默萧一粒不剩的吃完了炒饭,我的心里也洋溢着淡淡的幸福:“默萧,怎么这么久了,都不见你的家人。”
他正在拨橙子的手顿了一下:“我爸妈离婚了,父亲是个商人,常年在海外,没时间的。”我想指责一下他的父母,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过了一会儿,我轻轻握住他的双手,认真的注视着他的双眸:“默萧,你不孤单的,我会一直陪着你,除非你嫌我烦了。”他突然间拥住我:“谢谢你,我怎么会嫌你烦呢,倒是你,不要嫌我烦,离开我。”我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感受他浅浅的呼吸声,很安稳。
今天晚上是个晴天,北京难得见得了一次星星,深秋已经有点凉了,他见我穿的单薄,主动往床的那边挪了一下:“上来坐吧,椅子上凉。”我比较认同他的想法,和他并排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星辰:“默萧,你喜欢极光么,冰岛之所以美丽,不是因为那化不去的积雪,而是因为那梦幻般的极光。
好好活着吧,等你身体康复了,我陪你去看极光。”“漠河的极光离我们更近。”默萧淡淡的说,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飘的很远很远,好像已经至于极光之下,去了漠河。我点点头:“好,就去漠河。”我们聊到很晚,以至于什么我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在病床上,沈默萧轻轻的搂着我,耳边是他浅浅的呼吸声。看着他苍白的容颜,我的心理一阵疼痛,为何老天让这样美好的处于花季的少年,生如此让人厌恶的病。他不说我也知道,最近,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由于最近栏目有所更改,我的那期被推到了下个月,Boss说,要做就做一期感人肺腑的栏目,他说给我出钱,无论去哪都行,只要能写出好的文章。我点点头,说再过一段时间给他回复。
这天我去医院的时间有点晚,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烤面包,今天是默萧二十三岁的生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忙完这一切,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带上做好的东西,我匆匆去了医院。推开门,看见默萧一脸落寞的坐在窗边,病房没有开灯,接着窗外的灯光我可以看见,他正在认真的修剪我送他的花。
我打开灯,默萧转过头看向病房门口,我拎着东西想他走去。:“默萧,生日快乐。”他被突如其来的祝福弄得有些发愣。我将蛋糕拿了出来:“对不起,今天来晚了,尝尝蛋糕吧,我自己亲手做的呢。”
沈默萧看着眼前的水果蛋糕,突然间眼圈有点发红,他快步的走向我的身边,一把拥住了我:“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这是我母亲走后,第一个人给我过生日,谢谢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静静的站着,手臂环在他的背上:“以后每年我都给你过生日。”许久,他松开了我,凝视着我的眼睛,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在我眼前放大,一个冰凉的吻落在我的嘴角。我被他这个吻弄得有些丢了神,许久没缓过神来。
这一晚,他一口一口的吃着蛋糕,看着我期许的目光,他笑着伸出手在我的头顶揉了揉:“味道很好。”因为他一句简单的话,我就笑的像一个傻瓜,这一刻,我明白了,我一定是爱上他了。后来,我们都没有提那个吻,我怕他是心血来潮,只是单纯的依赖我对他的关心。至于他的想法,我无从而知。
之后的日子,我们过的如同一对情侣,医院里的护士们每当看见我拿着东西来看望他,都会笑着对我说:“来看你男朋友了。”我都会微微一笑,权当默认。安静的日子直到那天终于结束了。当我赶到医院时,沈默萧正在急救室里抢救,听护士说,当时他正在用小刀卷一个礼物盒子上的彩带,不小心割到了手腕。加上他的病情日益恶化,血根本就止不住,当医生进去的时候,半张床单都被染红了。
等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心脏如同正在被凌迟,我真的很怕再也看不见他了。经过三个小时,他被从急救室里退了出来,只不过被送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医生对我说,在一个月之内配型不成功,找不到合适的骨髓,他的生命,也许就要掉落了。我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外哭了整整一夜。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仅仅只是等他醒来的这段时间就已经如此煎熬,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不再了,我会怎样。是否会如同丢了魂魄的木偶,再也无法有任何情感。他隔着窗子看向走廊里的我,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右手吃力的从病床上抬起,做了一个OK的手势,好像再说:“我很好,不要担心。”我捂着嘴转过身去,镇定情绪后,也对他露出笑脸,冲他握紧拳头,用嘴形告诉他:“你很棒,我就在你身边。”看着他虚弱的在一次闭上眼睛,我凝视着他:“沈默萧,我爱你。”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只是他的眼角微微颤抖,流出了一行清泪。
第五天下班后,我急匆匆赶到医院,却发现重症监护病房里并没有人。寻找很久之后,依旧未见他的影子。我赶到巡诊台:“308病房里的人呢。”护士说:“你是说沈默萧呀,他今天上午就转院了。听他父亲说,应该是八他带去英国接受治疗了。”提到这个消息,我顿时感到浑身无力,整个人好像丢了魂魄:他离开了,没跟我打个招呼就离开了,就此一别,是否还会再见。护士叫住正在往医院门口走去的我:“陆小姐,这是沈先生给您留下的东西,说一定要我交给你。”
我接过东西,是一个录音笔,一个单反,还有一个宝石蓝的小盒子。当我意识到他是为了给我包礼物才生命垂危时,我在一次泣不成声。
回到家后,我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在打开录音笔的同时,翻看他的单反。他虚弱的声音悠悠响起: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接受了父亲的帮助,去英国接受治疗,只为可以获得更多的生存希望。梨悠,我爱你,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已经怦然心动。
但像我这样一个生命垂危的人,又有何资格去说爱。你告诉我要找到活下去的希望,而我活下去的希望就是你呀。这次一走,不知何时再见,若我一去在未回来,请你一定要忘记我,幸福的活下去;如果我再也没回来,下一个你遇到的爱你的男生,就请把他当作我生命的延续,去爱吧。
我总是以为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你做一场很正式的道别,却不想,当离别真正到来时,却如此匆匆。别等我,如果我回来,一定会找你,然后给你一个婚礼的结局,还有,梨悠,替我去一趟漠河,看看极光吧。
录音还在循环播放着,单反里的照片几乎都是我在做不同事情时的样子。我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在他的生命里存的那样之久。我用颤抖的双手打开小盒子,里面放了一枚尾戒,蓝色的,小巧美丽。我将它套在小手指上,借着灯光,那样美好的浅蓝,晃痛了我的眼睛。
我深信他一定会回来,所以在离开他的第十天后,我振作了起来,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我,我一定要给他一个美好的自己。我找到boss,告诉他我要去漠河。现在已然冬天,我很幸运,真的看见了极光。我用那个单反拍下了极光:默萧,看见了么,我代替你来到了漠河,看到了极光。它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一个月后,一篇专栏为极光之爱的文章得到了广大读者的好评。其实只有我知道,那段爱,说这正是此刻遥不可及的他。
一年后,北京的一个摄影馆举办了一个极光展览,照片中,除了极光,还有好多一名年轻的女子的照片。我来到摄影展,人群中,那个日思夜想的男子向我走来:“亲爱的,你看,我说过一定会找到你。”在彼此的拥抱中,我在一次的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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