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驾琐记

　　贾来发

　　今年初夏，我终于大着胆子报名参加了机动车驾驶培训。

　　其实早在十年前，我就萌发了学驾念头，但一直因自己对机械不太感兴趣，甚至有些麻木，加之听信旁人的误导，认为学驾于我来说是件很难之事，于是就把学驾的事搁置了下来。

　　不想十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已过四十的我竟经不住朋友的一再怂恿，便冒冒失失地迈进了驾校的大门。

　　我本以为学驾只要教了学费，随便掌握一点开车的技术和了解一些常见的交通标识就可以了。哪曾想学驾还得通过层层考试，经历重重难关，闯过道道关坎，才可大功告成，领到机动车驾驶证。

　　学驾的第一道关为理论考试。学费刚交，驾校负责报名的老师便递过一本理论考试书，并告知要参加学驾，就得通过理论考试，且最低分不能少于90分才算合格。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学驾的信心早减了大半。心想才逃离了学校考场的烦恼，如今又要步入社会考试的教堂。回想我在校读书期间，连考90分的同学都很少，偶有考90分的，便是在家里最听家长的话、在班里学习最好的孩子，是班里和学校的“领头雁”。我向来随便，学习上又不大用功，且已年过四十，记忆力大不如前，现在要考90分的成绩，谈何容易。可学费已交，退堂鼓是打不成的了。事到如今，我只好硬着头皮，利用下班时间来应付学驾考试之事。临近考试的那几天，我生怕考不合格，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备考上。下班后、睡觉前，我争分夺秒，死记硬背，把书中的一些重点背得滚瓜烂熟。对付考试已不是什么问题。为再加深印象，力争一举过关，我又让妻子采取提问式的方法，对一些重点和难点进行了温习和死记。妻子笑说如此用功，怕是比成人高考还难呢。

　　功夫不负苦心人，我的理论考试竟然一举过关，还笑说早知如此，何必费我许多精力。

　　在此后的日子里，我和参加学驾的一群朋友便投入了为期55天的驾车训练。

　　上车训练的头两天，因负责教我们的教练还带着其他学员，一时腾不开身，于是驾校的老师便安排我们分别在一辆红色桑塔那轿车和一辆报废的吉普车上练习扒档、转方向盘、踩油门和离合器。通过两天的练习，大家都显得有些儿不耐烦。以为很枯燥、很乏味，殊不知这是学驾的基本功，来不得半点马虎。到了第三天，驾校的一位老师把我们拉到一块空旷的场地上，让我们正式驾车练习。由于人多，好不容易才轮到我上了车。

　　一向胆小的我心里慌急了，心想车能在我手里开走吗？坐上驾驶位后，我启动了车辆，然后一边进档、松离合，一边放手刹、加油门，不料手忙脚乱，车子一下就挣熄了火。我面红耳赤，等着接受老师的批评。没想坐在一旁的教练却笑着指点说，放离合不能一脚丢开，油门也不能一踩到底，要慢放轻踩，待车正常行驶后，再提速加档。我满脸虔诚，竖直了耳朵，把教练的训话一字不漏地记在了心里。

　　在教练的耐心指导下，我终于平稳地驾着车围着空场行使了三圈。虽然仅仅是短暂的三圈驾驶，但于我来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等了四十年，我终于敢开车了！虽然开车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对于一向笨手笨脚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一次成功的尝试。回想过去的许多事情，就是因为自己的谨慎和胆小，缺少敢闯敢试敢拼和敢于冒险的气魄和勇气，才错失了许多良机，轮流到今天一事无成的境地。轮完一次，我的手早已痒了起来，巴不得马上就又轮到自己。虽然置身黄灰飞扬的空场和头顶灼人的日光，但大家都不愿退场，硬是饿着肚皮等到轮完最后一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待大家初步掌握了驾驶操作后，驾校的老师便把我们正式交给了负责教我们练车的教练。

　　在以后的训练中，我们练得最多、最枯燥、也最乏味的就是整日在驾校的训练场上练倒桩。我们一个个顶着夏日的骄阳，在热浪滚滚的训练场上，按照教练的要求，一遍又一遍地倒进倒出。由于我对教练教授的从后视镜观察倒桩的方法一时难于领会和掌握，故而在倒桩时经常出错，时常受到朋友们的哄笑。我愈是用心，愈是倒不合格。如此几番折腾，我竟然一怒之下，抛开了教练教授的方法，打破固有模式，凭借自己的悟性和理解，来一个全新的倒库方法。为此还惹怒了教练，说是如果不按照他教的方法倒，考不过他不负责任。我不便强辩，只有暗下决心，争取把试考好。起先不少同事都不赞同我的做法，不料后来的结果却出人所料，我竟然按照我的倒桩方法，轻而易举地闯过了考试的第二关。

　　连过两关后，不知是由于我的骄傲，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在接下来的最后两关（其实学驾考试的科目只有三关，即理论考试、场地驾驶技能考试和道路驾驶考试。但我习惯把每参加一次考试称为过一关，故而文中有四关之说）的考试过程中，我却连连败阵，两次补考，既多交了考费，又拖延了时间，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让我在朋友和同事的面前丢尽了面子。不明真相的还以为我学驾真的笨死了呢。其实，在众多的学员中，我的驾技并非最差，也不是最好，处于中间水平，但偏偏就是没有一次性考过。

　　我学驾原想赶在《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即公安部第91号令）颁布之前完成，怕的是提高学费不说，还要增加学习内容和考试难度等等。没想事与愿违，我虽然提前报了名，但因种种原因，竟一拖再拖，还是把学驾考试的时间拖到了91号令正式实施之际。2007年4月前，大批学员为抢在91号令颁布之前学驾，各驾校培训基地一时人山人海，人满为患。我去参加理论考试那天，只见车辆管理所等候考试的学员人出人进，就象节日的农贸市场，热闹非凡。我所在地的驾校也不例外，报名参加学驾的人员陡然增多，让我们赶上了学驾的高峰期，一张教练车竟然安排10多人跟车学驾，给我们带来了极大不便。但我们别无他法，只有听从驾校的安排，老老实实地跟着教练学车。

　　为了练好驾驶技术，我们一群学员按照教练的安排，上午练场，下午跑路，每天沿着老路跑来练去。不多天，大家脸晒黑了、臂练痛了、人练瘦了，但还是天天参加，从未敢偷懒。

　　不知不觉间，第三次考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为考出好成绩，教练把我们拉到三十公里开外的考试训练基地练习曲线行使、直角转弯、过单边桥、起伏路行驶、侧方位停车、坡上定点停车、坡上起步和冲限宽门。由于此期间是学驾的高峰期，到基地练习考试的车辆和学员你拥我挤，很是热闹。一天到晚，一人最多得练三次车，而且中午饭往往要饿到一、两点，下午饭要饿到八、九点后才能吃。我多年不发的胃病不想因饿过了时，又隐隐作疼起来，真叫人难受。但难受还得忍，不然你学不好车，就别想拿到驾证。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第三次场考的日子。为在次日八点前赶到考试地点，我一夜都没睡好。按照教练要求，所有学员必须于早上6：30统一集中到驾校坐车到考试基地参加场考。考试那天，天还未亮，我就被妻子叫起了床，一番洗漱后，一看时间还不到六点，我牢骚了几句，就出了门。来到场上，只有一个学员站在那里。到了6：30，人仍然没有到齐。磨蹭半日，到了半路，大家又停车吃早点，等到达考试地点，时间已所剩无几。但过了八点，考官仍然未到。直至八点半左右，考官们才驱车来到考场。此时的考场上，早已挤满了前来参考的人群。在一片熙攘声中，忽听教练大声喊叫，说是要统一排队，听前来主考的领导讲话。我们急忙依次齐刷刷地站到场上，听候领导的训话。

　　等队站好，随着一声“立正、稍息”的口令，领导在我们热烈的掌声中开始了讲话。虽然是上午时分，但热辣辣的阳光正好照在我们的脸上，晒得大家巴不得马上散开。但教练早对我们叮嘱过，说今天是公安部91号令正式实施的第一次考试，驾校的领导要亲临现场训话，大家要步调一致，给考官留下好印象。我自不敢怠慢，任太阳怎样暴晒，都咬牙坚持，心想给考官留下了好印象，说不定在考试过程中，人家或多或少会对你宽容和谅解一些，考试自然就可以顺利过关了。等到领导讲完话，时间已是九点多。

　　到我上车考试时，虽说平时已很用功，但我的弱项是坡上定点停车。坡上定点停车稍不留神，不是右轮压在红线上，就是车头超线或离线停车。虽然昨天教练在看我练车时还夸我考试没有问题，但不知怎的，轮到我时，心里虽不紧张，但还是有些担心，生怕过不了关，更何况主考我们的考官竟然是车管所的领导，严是不必说的了。尽管如此，我还是鼓足信心，小跑着来到教练车前，弯腰从车的左侧，细心地做完绕车检视的动作，然后站立前车门的左侧，立正向坐在后座上穿制服的考官大声报告说：“报告老师，×号车学员×××绕车一周检视完毕，未发现异常，察看前后无障碍，请求上车考试。”当考官说“好”时，你才能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然后一边背报告词，一边做关好车门、调整好座位、系好安全带等动作。如发动机在未启动状态，那么你还得继续边背“各操作机件灵活有效，排挡进退自如”边做操作动作；如在启动状态，那你就背“各仪表灯光正常，油压达到起步要求，加速踏板轻便灵活，遮阳板、左右后视镜角度适度，察看前后无障碍，请求起步。”在背报告词的同时，你得边说边做，譬如扒档、踩油门和拉手刹等等，当听到考官说“可以启动”后，然后又要按步骤做许多动作，才能启动车辆进行考试。一位学员因心理素质差，还为此闹出一则笑话。说是这位学员在向考官背报告词时，因心慌，错把“左右后视镜”说成“左右照妖镜”，把“系好安全带”说成“带好安全套”，惹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我由于思想过度集中，加之对上坡定点停车心有余悸，第一次考试，我就因停车超线而被考官宣判考试不合格。我心里很为恼火，但又不敢顶撞，因为接下来还有一次补考机会。我忍住一肚子的火，末了，还得认认真真地报告说：“报告老师，×号车学员×××考试完毕，请指示。”考官回说：“考试没有通过，下去好好想想再来考。”我委屈地下了车，等在一旁候考的学员还以为我已考过，都围过来问讯。我回说没有考过。大家都不相信，但见我认真的样子，就又都问我掉在哪里？我说坡上定点停车。大家对我一阵安慰和总结，说今天的考试全靠大家的运气，谁叫我们遇上了本不该遇上的考官呢。

　　大约等了40多分钟，我又轮到了第二次补考。心想这次一定要考出好水平，气气这位“刁难人”的考官。那曾想，我还是掉在了坡上定点停车。问题出在我因吃了第一次超线停车的亏上，心想这次停车一定不超线，结果稍松油门，车头还未到停车线就停了下来。我气得差点直跺脚，教练用眼瞟了我一眼，把头偏向了车窗外。考官对我说：回去好好练，下次再来考。我无话可说，加大油门，把车开到了场上。

　　此时的我，既惭愧，又自责。一脸不服输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联想起自己走过的历程，竟与我今天的考试有着极其相似的痕迹。不是吗，我所经历的许多事情，不就都像今天两次考试的结果？只要一丁点火候没掌握好，便使自己错失了诸多良机。如今为时已晚，我只能老老实实再到驾校交钱，等候补考通知。

　　大约过去了10多天，我就接到了教练打来的电话，并叫我转告另一位学员一起参加补考。我心想这次补考要是还考不过，我的脸往哪搁？为了确保补考顺利过关，一向碍于面子不求人的我还是听从了大家的劝导，找亲戚托朋友，再由亲戚托朋友找熟人求考官。不想补考那天，我竟又发挥得非常出色，没有出半点差错，就顺利地通过了补考。心想早知如此，我才不欠这个人情呢。但如果又考掉了呢？嘿，做人可真难！

　　补考完后不多天，我又参加了路考。不想路考又被考官以“停车时没有看右后视镜”为由而再次参加了补考。

　　按照惯例，参加补考时间一般约10天左右，那曾想最后一次补考却拖延了一个多月。原因是教练在带另一批学员时，发生了交通事故，受了伤，教练车也被撞坏。我只好耐心地等待。时间很快就到了七月中旬，许多关心我的学员还不时打来电话，询问我考了没有，我回说“没有”时，大家便叫我多与教练联系联系，赶快参加考，不然时间一长，手脚一生疏，就更难考了。我也很急，多次打电话询问，但还是拖延到7月中旬才冒雨参加了最后一次补考。

　　从开始报名学驾到拿到驾驶证，我整整用了八个多月时间（一般只用两个月）。期间的经历，教会我透过一个个小小的窗口，去窥视社会人生的方方面面。回头想想，还真说不出个中滋味。

　　其实，对于学驾，我不想用更多的语言去表述，因为我们获得的不仅是一种技术，也是一种人生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