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诗香
——怀念李白
“斗酒诗百篇”,我想,诗句也酒香。
想起鲁迅,想起鲁迅的话,诗人李白“我快步走着,仿佛要从一种沉重的东西中冲出,但是不能够。耳朵中有什么挣扎着,久之,久之,终于挣扎出来了,隐约像是嗥,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时在旷野中嗥叫,凄惨和忧伤里夹杂着愤怒和悲哀。”我在过时的路上走着,幽然地想起了诗人李白在岁月的风雨和世人的心海中永远而伟岸地流浪着。
出生,往往是每个人对伟人或名人最好奇的问题。我也不例外。“外国人说”,不免也令他本人气恼,甚至还有人当面质疑他姓氏的真伪,那就更难怪他要“捶碎黄鹤楼”了。唐武后长安元年,李生于条支,有考是碎叶,属今中亚细亚地区,也是诗人自曰的“陇西咸秦”。这并非代表他就是外国人。祖上遭罪奔流到此,“因官寓家”真说不定,而且似乎至今也没有证据说他就改过姓的。试问有哪个外国人能够像他一样对汉文化掌握得如此娴熟并能做到“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境界?当然,即便他真是,又有何好责怪?更不应藉此此而排他。古之政治寻由排挤那是另有他故,而今如此,岂不心胸狭隘?
据料,白五岁,即中宗神龙元年,举家广汉,就是今天的蜀汉地区。当然,那里于唐时仍然地属蛮荒,也许正是如此的生活境遇,所以才铸成了他寂寞却又不甘于寂寞的性格。这性格正是伟大诗人应该具备的条件之一,也是他此后一生在落魄时能够洞悉世间百态从而醉哂人生,潇洒一生。
有人说白是游侠,而我认为,白是流浪中旅行,旅行中忧伤和悲鸣,为民嚎叫和呼喊的精神。这是与他少年豪放的衍生,并且促成他正义凛然,甚至粗犷阔达的侠士形象。不知道他是否真正杀过人,但是从他的诗里可以看到,他不仅仅是羡慕和赞美游侠们的豪气精神,更明白无误地说出“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或“三杯弄宝刀,杀人如剪草”。如后来的武松,逢杀便有酒,但他却不像武松那样血淋淋的凶残。加上“三杯拂剑舞秋月”恬静的诗人情怀,那杀人的剪影似乎可以悬于堂壁上给人以逼人的英气罢了。
他可不是滥杀无辜,因为他有愤世忧民之心,所以,不过只是“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而已。真正体现应该在“感君恩重然诺,太山一掷轻鸿毛”上。他,曾和一个蜀中好友吴指南一块游楚,不幸指南在洞庭死了,他便大肆恸哭,如泣亲兄血弟,连路人都为之泣涕。他守着尸首,仗剑与老虎对峙,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并把朋友的尸首掩埋不让老虎叼走。后来他还不忘此景,从远处重来祭拜,并挖出朋友的骨头用刀刳洗干净,借钱才将朋友的尸骨重新好好安葬。今天,我们能在金庸的极盛武侠世界里重新看到这种“护尸”的存交重义的峡谷柔情场面,但是远在盛唐时期的诗人李白已经很好地真实行动过。难道他只是重演聂政“自皮面决眼”自屠身亡故?还是要学其姊聂荣不畏殁身而自认弟尸?连史家泰斗司马迁都说这种行为应该“不欺其志,名垂后世”
想起李白,就想起酒。“斗酒诗百篇”可是过神了。饮酒。在今天看来,某某贪杯纵色不是纨绔子弟也决非圣人,就连才华横溢的现代作家郁达夫也常常因嗜酒好烟而遭到他人不无妒嫉的讥讽嘲骂。但是在白的生命里,却不能没有酒,即使是“正值倾家无酒钱”时,也不忘“莫使金樽空对月”。
酒给了世人一个活脱脱的李白形象,那是因为酒把诗人心中的“万古愁”消减了大半,并且给了他赋诗的灵感。试想一下,在那样一种“茫茫大梦中,唯我独先觉”的求仙访道而不得的示意时刻,如果白不是醉酒三分狂舞宝剑并挥笔题诗的话,或许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低头晃脑愁眉苦脸枉自嗟叹的酸腐儒生。那么,在今天这样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形色社会里,我们还会这样不厌其烦地称颂他的伟大吗?
尽管李白在大多的时候是借酒消愁的,但比起后人借酒堕落来那也算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而很多人只是看到了诗人的表象。没有人是完美无瑕的,可偏偏他们就是抓住针尖大的瑕疵炫耀自己发现了“新大陆”。殊不知,诗人在狂饮乐酒的同时,洒墨着下的奇崛而不朽的诗篇才是人生中最极乐的。有人说李白以消极享乐主义影响坏了后代的许多人,那么我就问,他把你影响成什么了?是影响到让你失意的时候“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清风”去做一个自由的活神仙了,还是告诉你这个世界太黑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如你趁早拔剑了结了为好呢?我看,后者的人也不少,那时他们肯定没有读过李白的诗。
李白,的确有不为“蓬蒿人”的仕途志向,但这并不表明他就心甘情愿“摧眉折腰事权贵”,恰恰相反,李白是本着一颗“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的勃勃雄心去实现理想的,倘若“东风不与周郎便”,那它的确不如“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诗仙,无可为过。阅履过白和白的作品的人都不会惊差。倚仗杀人也好,沽酒独酌也罢,能配得上“豪放”一词的英雄多少要一角诗词曲赋的空地来,这样才不是一个粗汉莽夫。像岳飞叱咤漠北,像辛弃疾横扫千军,像李清照挑灯看剑,相比之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不免让人觉得逊色许多。
正如杜甫的赞叹:“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声名从此大,汩没一朝神”。李白的诗堪称“无敌”最当之无愧。在他的诗句里,我们可以任意吟出一句来都称得上“古今无绝句”,无论从字的酌取还是从韵律的自由运用和把握上,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一点上,似乎严紧用律的诗圣杜甫也不一定可以占得几多优势。
说其为仙,正是与诗人的思想有莫大关系。一生求道的李白多少次想“乘风破浪”,于是每每于梦中得见“身骑飞龙耳生风,横河跨海与天通”的仙人形象,那不仅仅是夸赞仙友,更多的是一种自我期望达到的形象。基于此,李白的诗风顿时“抟扶摇而直上九天”,其气势之宏大,在往后的一千多年里,再没有人敢去近攀。
李白诗才的体现是不胜枚举的,我们只好看他的另一个极端:他不仅有“玉阶生白露,夜久生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的委婉柔情,也有“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的露骨直白。正像他所描绘的“朝如青丝暮成雪”的意境一样,只不过那是时间的急速压缩,而这里反映的是他的思想由云端到地表的空间的广袤。不愧后来李阳冰称他为“三代以来,《风》、《骚》之后,驰驱屈原,鞭挞扬、马,千载独步,唯公一人”。
痛苦,对白而言,比常人之甚。人生就是炼狱,本就与痛常伴,与苦相随。无需把白的从政生涯单列成篇,是因在他的坎坷一生中,从政时间非常短,而且不是他唯一的追求;但是诗人一辈子的痛苦却从没有减少过,而引起这痛苦最直接的原因之一恐怕正是他在仕途上的失意。
着名的文学评论家李长之先生在其一本《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的书里曾就着李白从政的事例发表过一段精辟的高论:“倘若一个人对社会国家不关切,纯粹不想用世,这不够一个诗人,但倘若一个人果然入世了,却能够和愚妄的社会合作得来,却也不够一个诗人。”同样,在涉及到李白的痛苦一节时,作者又发话了:“根本看着现世不好的人,好办;在现世里要求不太好的人,好办;然而李白却都不然,在他,现世实在太好了,要求呢,又非大量不能满足;总之,他是太人间了,他的痛苦也更是人间的永久痛苦!”
可以想象,一个对现世充满幻想的天才诗人,我们有必要责备他追求仕途的世俗吗?陶潜为何非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苏东破为何一次次泛舟赤壁感叹“大江东去”?他们都不仅仅是为自己仕途未遂而生怨,实则在为天下苍生忧心伤肺啊!李白也一样。随着年龄一天天地变老,而自己“我本不弃世,世人自弃我”,到最后只能无限长嗟叹“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我,多想为诗人分担一点忧愁,而我之痛苦比起诗人来似蚍蜉一般无以比撼。但是我今天把这些文字写下了,并非炫耀阅读之深刻,知识之广博,实在是希望自己怀着的一颗尚存青春之息惆怅之心也能够在此得到一丝抚慰,同时也希望更多如我者能够在阅读之中了解一点诗人思想的历程,从而更好地生活着。
唐宝应元年十一月,白终于在当涂结束了他奔波的一生。身后的众说纷纭都没有消减掉他生前丝毫的痛苦,我只能希冀于他的灵魂可以真正飞渡到他久盼的“蓬莱”。
纵观白一生,他用三分酒气刺出了光芒万丈的剑气,用七分才气映成金黄的月光;一口酒秀出了半个盛唐。
带着酒味的经典诗作像仙语般流芳于世,句句酒香,陶冶世人,撼动人心。
2015年6月23日深夜于河北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