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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父母的唠叨才是最幸福的

发布时间:2021-12-28 16:02:19

  我是父母亲孩子里面的最小的一个,现在也五十有三,到了知天命之年。我出生的时候,父亲五十岁,母亲三十八岁,最大的大姐大我十七岁,最小的哥哥大我五岁。可以说,我是父母亲最娇贵的孩子。所以,在那个十分贫穷的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很快乐的度过了孩提时代,没有挨过一顿的饿。

  父亲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今天,提笔写这篇文章,我的心情十分复杂,说不出的滋味闷在心中,弄不明白的思绪卡在喉头。因为父亲离开我已经整整三十四年了,母亲离开我也已经十年了。想起二老双亲,我的心就发酸,眼就发湿,脑子里就会出现云雾般的悲戚的幻影,感到父母亲离我太远太远、太久太久了,他们的音容笑貌都变得十分模糊。时而向我走来,时而背对着我慢慢的走去;从那黄河岸边的小村庄里走来,走到村后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里;他们那劳作时的最为熟悉的身影,从黎明前的星光中走来,又向那夕阳斜照的村西的麦田里走去。那里是埋葬他们的坟地,父母双亲就安安静静的躺在了那里,不会再呼唤我的乳名,不会再有母亲那喊我回家吃饭的最为熟悉的声音了。

  父母亲走了,我以为是去一趟远方的亲戚家,是会有回来的日期的。可是我错了,父母亲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上天安排给我的,是残酷得叫我无法接受的事实。失去父亲的三十四年,我从少年已步入了中年,从一个无知的孩子,到有了一双儿女的父亲,人生百味,苦辣酸甜,我几乎尝遍;荣辱兴衰,世态炎凉,我都深刻经历。自己做了二十七年的父亲,我真的体会到为父亲者之不易,养儿育女百倍艰辛。如果生养孩子只是叫孩子吃饱长好的话,那么做人与做兽也没有大的或者根本性的差别,兽的延续只是保其物种不绝,而人类的延续则更是创造未来,一代比一代更加智慧强大。文明是人类度量自身进化发展的标尺,而存在才是兽们的天职和大任。我理解父母双亲养育我们姐弟的劳苦不易,他们的一生能有几天安稳知足的日子,没有,一天也没有的,因为那个时代太贫穷了,是社会的问题。父母们没日没夜的劳作,连个最小的温饱都换不来。我以为真的是生活在绝望中,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过绝望,甚至连愁眉苦脸的影子我都没有看到过。他们把穷日子当好日子过,把后来的好日子(只能吃饱穿暖而已)当大年来过,这就是他们最为可贵的可歌可泣的品质,这也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所有农村百姓的普遍状态,他们不是生活在物质的幻灭中,而是生活在精神的充裕和富足里。那就是毛泽东时代,一个叫七亿人精神抖擞的光辉时代,一个叫人人感到平等,人人知道幸福的和平时代。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天下无贼,官无贪心的伟大时代。父母都是从旧中国走过来的农民,他们知足而感恩,常常和邻居们一起高喊: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常常唱《东方红》。父母双亲留给我的最深刻印象,就是无私和奉献,为公与忘我,这是比金钱都要贵重而神圣的精神财富。也是他们能够度过荒年,战胜贫穷的伟大动力。

  父亲不识字,但对我上学特别关心。记得在上小学三年级学珠算的时候,他还教导我如何打算盘中的九九(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打算盘),因为父亲在年轻的时候,为了家庭的生计做过卖油的生意,他的心算功夫是很棒的。在我小的时候,在老堂屋的东山墙边,还放着他老人家年轻时卖油用的大油篓,那油篓是用藤条编成的,糊着很厚很厚的生麻,用桐油浸泡成金黄的颜色,很硬很结实,上面靠篓子口的地方,被油污覆盖着,是一个很古董的玩意,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舍得扔掉,也许这里面有他年轻时候的很多艰辛记忆。他老人家依靠自己辛勤的劳动,养活了一大家子人。这里面包含着父亲谋生的艰难和对家人的负责。那一个油篓能装六十多斤油,两个大油篓,一百二十多斤,用木轮车推着,走过十里八乡,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呀!我似乎听到父亲当年叫卖的吆喝声,那声音高高低低洪亮悠长,叫我热泪奔涌。父亲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是个清心寡欲、清正自律的人,不抽烟、不赌博,唯一的喜好,就是在冬闲的时候,自斟自饮的喝上几盅小酒,十天半个月的喝上那么一次,几乎没有什么酒肴。但我特喜欢父亲喝酒,喜欢他喝酒时的样子和说辞。父亲在喝酒的时候,就没有了平时的严肃古板,就没有了我望而生畏的感觉,他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成了一个特喜欢自己孩子的父亲。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总会叫着我的乳名,让我坐在他的对面帮他斟酒,还一再的嘱咐我不要把酒杯倒满,以免洒出来浪费了花钱的酒。也是在那个时候,父亲叫我隔三差五的陪他老人家喝上一杯。父亲说:是男孩子,一定要学会喝酒的,要不怎么在世上和别人打交道。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对酒有自己独到的理解,也遗传和继承了父亲豪饮而不醉的酒量。君子乐饮酒,海量而不醉。那时候,我不到十岁,父亲已经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我盼着父亲喝酒,盼着父亲喝酒时的笑脸和说教。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的没有文化的父亲,给我讲了好多做人处事的道理,他的正直无私、宽厚礼让、容人敬人、朴素善良、勤俭持家的优良品格,让我受用终身。所以,今天也就是在父亲离开我三十四年的今天,我总是回忆当年的情景,每每忆起,总是热泪盈眶、心底酸楚,最可敬爱的老父亲,离开我的日子的确太久太久了。在那样天寒地冻的冬日,在那样满眼黄沙的大河岸边,在那样的杨柳萧瑟小路崎岖的村野,一位老父亲顶风冒从十几里外的集市上赶回来,跺着冻僵而麻木的脚,在堂屋里用豆秸或者麦草堆成一个小堆,点起小小的火头,他把酒倒在烫酒的小陶壶里,也就倒那么少半壶,烧热后,在小饭桌前自斟自饮。几乎没有什么下酒的菜,多半是母亲腌制的酱豆,再好点的就是半碗煮熟的咸花生豆。现在想来,父亲烫酒时那小陶壶吱吱的响声,还会在我耳边回荡,那豆秸和麦草燃烧的热气仍在我脸上温暖的抚摸。他那喝酒的样子活灵活现的向我走来。父亲有一手最好的农活技术,在整个村子里,从村支书到生产队长,到每一个社员,没有一个人不会不尊重他,因为他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农业耕作播种管理本领,现在说应该是农业土专家。这是我做他的儿子的骄傲。母亲很勤俭很善良,家中的事情和与亲朋的来往,她都能处理得恰到好处,从不和邻居们闹矛盾,我认为是最为优秀的母亲。我小的时候,因为做错事,母亲也打骂过我,现在看,完全是正确而必要的。如果没有父母们的严格管教,很难说我能够离开农村考上师范读书。父母的严格乃至打骂,其根本点还是爱,爱孩子是父母双亲的最突出特点。父亲的去世,叫我放弃了在县一中继续求学的宝贵机会;母亲的去世,叫我放弃了在县政府部门继续供职的仕途,但我一点也没有后悔过。也许是父母给予我的太多太多,所以,在他们去世以后,我把一切事情都看得很轻很淡,愿意放弃一切,愿意陪伴他们到另一个世界。如果现实还存在为父母守坟的话,我愿意在父母的坟边修一个草庵,给父母守孝到老。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在失去父母的日子,我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每当听到唱起有关父母方面的歌曲时,如刘和刚的《儿行千里》等,我的心总是酸涩的,我的泪总是挂在下巴上,滴在衣服上。父母双亲一个字不认识,没有大道理唠叨我,只有本本分分做人的行为规范我,他们一生中没有叹息抱怨,没有懒惰浪费,没有梦想妄求,没有仇视报复,平平和和地做人,安安稳稳的处事,披星劳作,忍饥负重,经历过战乱,饱受过天灾,养儿育女,应该说是千辛万苦的不容易。但他们留给我的最深刻的印象,永远都是满足。那样的年代,父亲穿上了羊皮大棉袄,他就一直夸大姐大姐夫孝顺,从北京给买来这么贵重的衣服(因为在村里是唯一的)。母亲能用上烧煤油的的炉子(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煤油炉),给我们煮一锅大米饭(因为我们鲁西南很少有吃大米的),用煤油炉在村子里我们是第一家。现在看来,父母亲的满足太容易实现了,就是一件新衣服和一顿很新鲜很别样的饭菜而已,简直比现在的大人给孩子买肯德基都容易。真的叫我感慨,时代的发展和变化,叫当今的人们生活在一个日新月异的冲浪般的光景里。

  没有了父母双亲,也就没有了老家,也就不能天天看到老黄土地里的父母的坟。那村西边的黄土呀,我曾经在那沙堆里学爬学走,那是母亲下地干活扔不下我没有办法的事情,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有了很多玩伴,有的一直到我们读完高中。没有了父母双亲,也就没有了他们关心我的唠叨,我就真的成了大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成了做了父亲而没有了父母亲的人,我真的长大了吗?我真的独立了吗?我自己认为我还是个孩子,人的一生都需要成长的。如果父母双亲都活着,都是百岁上下的老人了,那我该是多么幸福的孩子呀!我没有这个福分,老天爷总是这样无情,叫我们阴阳两隔,这是人生中最大的痛苦与悲哀。

  我想再听到父亲烫酒时,那黑色的小酒壶发出的吱吱的声音,我想再听到母亲用那古老的纺车,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还纺线的嗡嗡声,她织布时那有力的撞击声,我想再听到母亲喊我回家吃饭嘹亮的声音,我想再听到父母亲在我出现错误时候的责怪声……。但这一切的有关他们的声音,都的的确确没有了,再也不会出现了。我只有热泪盈眶,只有暗自神伤,只有痛心不已,只有在梦中寻觅那黄土里父母双亲的坟,依稀看得见在冬日的残阳里,父母坟堆上那干黄的茅草,那没有完全融化的已成了冰凌的残雪。父母双亲不会再问我的冷暖了,更不知道我在大西南这么一个离家很遥远的地方。他们去了人们说的另一个世界,有没有那个世界呢?倘若有,但愿我的父母双亲没有忧愁烦恼,但是怎么可能呀,因为我是他们最大的牵挂!

  有父母亲唠叨的孩子,才是最幸福的。因为繁言琐语中倾注着深情与关爱,也是一个家最圆满的阶段。当人们在不知不觉中一旦失去的时候,那你才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什么是老人是宝的道理。只有珍惜,我们才不会愧对自己的父母,才不会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

  2013年9月21日于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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