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在屋子里的秋天
秋晨醒来,一阵凉风破窗而入,几叶红枫卷进屋子,才想起秋天的步伐已经悄然走来。在桂林好多年,发觉这里遍地桂树,浓秋的八九月才盛开,在闹市区里,风景读不出秋意,只能用冷暖感知季节,好在我窗前正好有一棵青枫,春,它用一树透绿的新叶点缀窗外,走过盛夏的繁茂,秋天终于染红了一树的叶子,渐渐的,要把它们还给尘土,这新飘来的秋叶,我要把它们藏起来,藏的不是残叶,是秋天的故事。
此情景,突然想起老掉牙的一句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很多人生我没有体验过,领受不了此话的深意和分量,只知道一个春秋改变很多东西,我的秋事,随着远踏异乡开始,过着南北流离的孤家生活,很少连续几年在同一个情境过秋天,这三年来偶然能在一个四季分明的地方过几个连续的秋天,于我过去不敢奢望,广东和海南没有秋天,只有夏天和冬天,季节只是个概念。说我是凄切的人倒是有几分贴近,因为我喜欢并揍有关秋天的故事。
六年前在海口,正是秋意正浓重时节,然而海口还是溽热难当,草木依然茂盛,居然再三叮嘱广西赴海南旅游的朋友,捎上一包广西本土的枫叶为手信,因为我要感知故乡的冷暖,把故乡的秋天也捎到海南,关在屋子,感受故乡秋天的气息。恰巧来海南的朋友因为喜欢海岛风光,这位朋友常年在旅途上,再美的地方也只是过客,这次来了海南,不知是有幸还是有缘,结识那位黎家女孩,使他在我住处呆了个漫长的秋冬时节,毕竟感情和现实太遥远,地域和背景鸿沟阻隔了两个人,女海是三亚人,男孩是广西凤山人,都是独生子女,像轻尘栖弱草,经不起风吹,这段断红残绿的感情维系了半年,临近年关。男孩回家,女孩没有到码头送人,她说:送了他就不回来了。这大概是黎家的传统思想。这话还真灵,第二年秋天的同期,这位朋友突然被一阵秋风刮到海口,也不忘了捎来一包秋红的枫叶。为了给爱着的人一个海阔天空的视野,我腾出了那套海景房,他们随后入住,年关,男孩还是上了回家的渡轮,女孩一样没有到码头挥手靠别,第三年的同期,男孩不再出现,女孩那份自信终于崩溃,她不再做展销生意,到书刊批发市场进了一批又一批的报纸杂志到秀英码头叫卖,每一艘渡轮靠岸,她都翘首寻望,始终没有他不约而至的身影,往后,每年的枫叶照旧如期邮寄到来,其中电话里只附了一句:她还好吗?我知道,第一次枫叶是为我捎的,以后都是为了表达对女孩的追思,他用的是含蓄的方式表达,有些事,婉转表达才是真,我把每年捎来的枫叶转交女孩,关在那屋子里。今年,我回海口处理一些遗留东西,时逢盛夏,受朋友之托前往他们当年的住处,寒暖问一声,已经人去楼空,透过门边窗,里面一屋封尘,死寂,妆台上斜靠着几封当年我代收的枫叶。房东说:三年了,她偶尔来一下,交了房租就走了,这年代还有这样的人,难得,几年了,房租每年都涨,只是我不涨她的,她愿租,我愿意原价成全她。听的我一阵酸楚,傻丫头,他若突破这个障碍,你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找到你,那一屋,关着秋天的故事,它永远只属于秋天。
我并不欣赏不觉冷暖的作派乐,正如秋景,有心感知比有眼看要金灿得多。
我爱秋天不是因为秋收的喜悦,而是秋的凛然,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