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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初中时光》之《路上》

发布时间:2024-07-06 07:59:29

  文/严忠贵

  一

  车少人多,免不了拥挤、混乱,自然容易出事。我就亲眼目睹了一场悲剧:车来了,还未停下,一个十三岁左右的男孩,个头瘦小,随着人群贴着车身跟着跑。好像是被人撞了一下,一个趔趄,一只脚掌伸到了车轮底下,站在人群后面的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笨重的车轮从他的右脚背上轧过,随即就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后面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看样子是他的母亲,来送他上车的。她一声惊叫,抢上前去,我又看见车轮从她的右脚背上碾过。在众人的呼叫声中,浑然不觉的司机才停下车。那母子俩都跌坐在沙子马路的尘土中,脸色煞白,痛苦呻吟,鲜红的血从布鞋里汩汩地渗出来。

  那时,星期天下午,就得去学校,晚上要上夜自习。家离学校约六、七公里,通班车,上午下午各一趟,从景德镇发车,终点至与婺源交界的界首。我们一般早早的在东流站候着,看着客车往界首去,然后等着客车回头。远远看见客车在尘土飞扬中蹒跚而来,候车的人群就开始骚动,大多是学生,背着包拎着袋,甚至驮着米。车一停下,大家便在沙尘弥漫中蜂拥而上,挤挤搡搡,不是踩了你的脚,就是卡了他的包。也有身手敏捷的,双手攀住窗沿,踩着轮胎,翻窗而上。人太多了,总是要吵吵嚷嚷半天,车门才艰难地关上,才安顿下来。整个车厢里,人挨人人靠人,密不透风,冬天还暖和,夏天就汗流浃背,热得喘不过气来。

  偶尔,我们也搭拖拉机去。车头坐不了几个人,大家都挤在后面挂的车斗,就像妈妈在陶缸里藏腌菜,挤了又挤,压了又压。有时候和漂亮的女孩子贴在一起,还有点不好意思,肌肤变得异常的敏感,听得见胸腔里心脏在咚咚咚直跳。平路还舒坦,风可以挤进身体与身体之间的缝隙。转弯就吃不消了,尤其是下坡急转弯,可以看出司机已经小心翼翼的放慢了速度,但由于惯性,人堆还是会往一边压去,贴着拖拉机那边拦板站的一排人就惨了,双腿挤在车厢里,上身却被悬挂在车厢外。有经验的人,站在车厢两边的边沿,就会脸朝外,转弯被挤压的时候,就可以弯下腰用双手撑着拦板;没经验的人,背朝外,转弯被挤压的时候,身体仰到了车厢外,拼命地抱住里面人的身体,内心就恐惧多啦。一些女孩子,不知是因为被压痛了,还是因为极度恐惧,在转弯时总是会发出尖厉的惊叫声。如今回想,犹心有余悸,既感慨司机的好心,更惊叹司机的胆大:那时的路况又不大好,沙子路易打滑,一大车人,要是出了事那还得了。

  二

  虽说,客车车费只要一角五分,只要天气不是特别恶劣,我们情愿结伴走去。一伙人有男有女有初一的有初三的,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充满了乐趣。记得一次,读初二的我还驮了一袋二十多斤的米,一路上,你帮我驮一阵,他帮我驮一段,或是两个人配合,一个拎袋口的马尾,一个拎袋角,边走边聊,一点也不觉得累。一路上,沙子马路蜿蜒前行,一会儿在山谷间回旋,一会儿横穿村庄。那两边的山坡上,春的姹紫嫣红,夏的绿意蓊郁,秋的萧索斑驳,冬的银装素裹,各有各的妙处,无不赏心悦目,令人感受到大自然的生命律动,令人感受到大自然喜怒哀乐的情绪流露。还有榔树的石桥流水、水田菜畦,双凤的河畔人家、小店热闹,丰村的青山黑瓦、田畈弯路,无不如淡水墨画,恬适悠远,令人目不暇接。

  如果是细蒙蒙,我们是不会打伞的,让那如丝如缕的清凉,飘洒在发梢,抚摸红通通的脸庞。似乎嗅得着雨丝里的甘甜味,似乎听得着雨丝里的悠悠琴韵,整个身心沉浸在诗情画意里。阳光明媚的日子,一伙人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更是心旷神怡。天南地北的瞎侃神聊,说到滑稽处,开怀大笑。那份放松、那份开心、那份自由,至今留恋,至今美好在心间。

  星期六上午放学,铃一响,我们便冲出教室,拎着中午就收拾好的行囊,步行回家。那情形和来时大不相同,可谓归心似箭,一路上是紧赶快走,大伙像竞走一样。我边走就边想象着回到村庄,老远就可以看见母亲站在家门口等候眺望的身影,边走边想象着母亲已做好了自己爱吃的菜,热气腾腾的摆在八仙桌上,好让肚子饿的叽里咕噜的自己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有些腿长的心急的,一会儿就把其他人甩在后面远远的,然后站在路边等候大部队,一会儿工夫又把大家落在后面远远的。有的时候,大伙一块出发,到了半路便成了一串糖葫芦,按快中慢分成了一小撮一小撮几拨,绵延开来。

  三

  初三上学期,放寒假那天,天阴沉沉的,下着鹅毛大。大朵大朵棉絮似的雪花,飘飘悠悠从灰蒙蒙的空中落下,渐渐在屋顶、在树梢、在路面积了薄薄一层。一阵疾风,大片的雪花漫天飞舞,空中就是它们的舞台,疾风一怂恿,更让它们激情澎湃,狂热地扭臀甩发,不尽兴,不愿下地。放假了,我们欣喜,下雪了,我们欣喜若狂。我们欢呼着在雪雾中穿行,任凭雪花落在头发上,落在衣服上,我们仰起脸来,让雪花化在脸上浸润着脸颊,享受着那冰凉的刺激。

  我们男男女女,大约有七、八个人,来到了荞麦岭的岭头,站在检查站的屋檐下,面对着路那边冷冷清清的供销社。路上只有飞舞的精灵,很少车辆和行人的踪影。我们望眼欲穿,等着去东流的班车。由于长时间站着不动,顶多跺跺脚,又吹着凛冽的寒风,脚变得冰凉,甚至冻得麻木了。“下这么大的雪,不会没班车吧?”一位女同学说出了大家的担忧。一位瘦瘦高高的男同学建议道:“我们走回去吧,雪中散步别有一番风味!”像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大家纷纷迈开了脚。

  老天是仁慈的,雪似乎小了,风也小了。我们甩开双臂,连蹦带跳,大踏步的往前走,脚踩在路面的薄雪上吱吱作响。一会儿就全身发热了,呼呼喘着热气。一位同村的女同学,个头适中,偏胖,圆圆的脸红扑扑的,她似无意又似有意,总和我并肩同行,一路上咋咋呼呼的,问东又问西,时不时还瞟来炽烈的眼波,搞得情窦似开未开的我脸红心跳。有时,我走在前面,总疑心后面有她火辣辣的眼眸烧烤着脊背,走路都有点不自然,手不知该摆动好,还是放在裤兜里好。有时,她走在我前面,我也会偷偷的瞥一眼,她像个欢快的小兔子,红红的脸蛋,笑得那么灿烂,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银铃般的笑声在雪花翩跹的世界里回荡,余音袅袅。

  不知不觉,下了金鸡岭,过了冷水亭;不知不觉,村头那耸立云端的百年老樟树的轮廓,已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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