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花猫
家乡山水环绕,自然有山有水的地方,土地肥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因而家里的粮食每年都堆积如山,也不稀奇了。只是这满仓的粮食,使得鼠类当道一时,曾一度叫农家人愁云满布,好险有鼠类天敌——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呢!由此,家家都必备猫,作为粮仓的守护者。当然,我家也不例外。
记得那时我家养了一只花猫,是我最喜欢的一只。
那时候,我总喜欢抱着它睡觉、吃饭,感觉暖和、舒服。时常,喜欢在太阳眼皮底下,帮它抓抓痒、清理虱子,而它总是很享受地任我摆弄;时常,它也会用那柔软猫舌舔着我的小手,湿湿的、痒痒的,我也很享受地任它舔着。就这样我“服侍”它,它“服侍”我。
它刚来那会,那小小的白须都是炸开的,一双猫头鹰般的双眸,老虎般的颜色,小小的个头,卷缩在家门口的小角落,默默地注视一家人,一副生猛的样子。记得它都来我家“安营扎寨”十多天了,我还是不敢靠近它,只是在吃饭时,远远地给它吃食,它也总是等我走得远远的,才静悄悄地靠近那碗,细嚼慢咽时,还频频将头扭转背后警惕家里人的一举一动唯恐侵犯。看着它那警惕样,家人都警惕说:“它很凶,小心被它弄伤。”我当时就问:“为什么?”爸爸说:“狼顾者,凶残。”长大了才晓得狼顾之相,是指三国时期吞并吴蜀魏的大英雄——司马懿所具有的相貌。
经过一段时间与它相处,慢慢地和它日久生情了,它不再敌视我,会在我身上翻滚着撒娇,时常,小小猫头会撒娇似的磨蹭我的裤脚。每次出去玩,也都会抱上它,向同伴炫耀,它也很会意我小小的虚荣心,眯着眼睛尽情地舔着我的脸蛋和小手。混熟后,俩散步时,年富力强的它时而在我前面带路,时而在后面保护我,俨然一副保镖的模样。
保粮仓周全,为它的第一要务。一到晚上,家人会抱它到漆黑的粮仓里,把房门一锁,独留它在那。起先几天里,见它被关在那房间里,害怕它孤独,担心它在里面发生什么意外,心里总是忐忑不安。但后来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每夜翌日早上,我都能听到它那清朗的叫声。那让老鼠胆破,却让我舒服、舒坦的叫声,于是就成了我小时候的闹钟。它总是很准时告诉我该起床上学了。说来也奇怪,每逢假期,它便会很识趣地跑到远远的地方清嗓子,像生怕把我吵醒般,我不禁赞誉道:富有灵性的花猫呀。
五个年头,我陪那只花猫走完了它的一生。我从一个懵懂的小孩成了少不更事的少年,而它从小花猫变成了老花猫,我一天天长高长壮,而它却一天天老去。它那曾经炸开的白须,慢慢地垂了下来,那爪子感觉不那么软而有力,僵硬了起来。而我俩的关系却日久愈厚,我一如既往抱着它,要它陪着我睡觉、吃饭,只是外出,我领着它散步,我在背后保护着它,我成了它的保镖了,因为我知道它衰老了。
清晰地记得那天,它站在我房间门口,用那僵脆的爪子往那木门拼命地抓,发出了“吱吱”的声响,等我打开门时,它尽力往我身上一跃,我猝不及防往后急退,老花猫重重地摔了下来,“喵”了一大声,然后疾奔往家门外而去,而后我发现手臂被老花猫抓了8条血痕,血淋淋的。
几天后,就没见着那老花猫了,但每餐我都会按时按量在家门的小角落放食物。那食物坏了,我就换,又坏了,我再换。想不到老花猫,往家门外跑的那背影,成了我最后一次对它活着的印象。
最后,家人在粮仓里发现了老花猫,它嘴里紧紧地咬着一只肥硕的老鼠,那绿得似夜明珠的双眼,紧闭着。在家人的证实下,老鼠死了,老花猫也死了。看着那老花猫的死状,爸爸说,那猫的狼顾,原来是对老鼠的凶残。
从那以后,粮仓好像都没有老鼠了,好长时间我都以为是老花猫显灵了。
老花猫死咬那老鼠时,感觉在了结和我的尘缘,那么身不由己,那么不得不为之。摸着它留下的抓痕,成为结了疤的线条,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连着肉、掺着血,作为它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铁证。
于此记念已逝多年的花猫。
摘自《笔海寻珠》作者新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