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成
福 成
桑明庆
福成是“文化大革命”后期从城里下乡到我们村的居民户,当时他大约40来岁,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福成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妻子,以至于几年中人们都不知道他的媳妇是与他离了婚,还是不在人世了?
福成中等个、偏平脸、鼻子有点凹陷、罗圈腿,说话时还有点结巴。他下放到我村后落户到了当时的第三生产小队,住在小队仓库的一间平房里。
福成农活学的很慢,犁耧锄耙都帮不上手。犁地时一疙瘩一块,梨不透,耩地时要么是深要么是浅,还耩不直,像长虫爬的一样。因此福成总挨小队长的批评,有时还要受到大队干部的责问。开会时小队长严肃地问福成你能不能操点心好好学,福成结结巴巴地说:“中、中,我多操点心好好地学”。可是说归说,他的农活技术总是上不去,队长拿他也没有办法。所以他的工分在男劳力里最低,只是比女劳力稍高一点。
福成农活儿干得不行,但是有一个爱好很受欢迎,那就是吹唢呐。他的小喇叭吹得有板有眼。晚上,在仓库小院里只要他一吹小喇叭,总能招来很多社员听。他吹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咱们的领袖毛泽东》、《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十分好听,跟收音机里放的差不多。有时他吹得来了兴致还会站到房棚上吹,全村人都能听到。有一天晚上他正吹得起兴时,有个社员说:“福成,吹段《抬花轿》中不中?”福成高兴的说:“有啥不中的。”于是他摆好架势猛吹了一段《抬花轿》。随着那欢快的旋律人们好像看到了娶亲的场面,新媳妇坐在花轿里上下颠簸、含羞答答、心花怒放,好不热闹。
可是不知是谁把这件事告到了公社派出所,告他吹 “四旧”,传播封建迷信。派出所来了几个戴大沿冒的民警,把福成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没收了他的小喇叭。从此仓库小院再也听不到唢呐声了。
自从被没收小喇叭后福成像霜打了似的焉了,无精打采。农活干的更没成色了。有一天,福成斗胆走进小队长家说出了天大的想法,他想搞副业——嘣玉米花。小队长一听立马用手捂住了福成的嘴,“你真胆大,这是要我的命啊!”福成磨磨蹭蹭又说了半天,小队长说:“这事我做不了主,需向大队回报。”小队长把福成的想法给大队支书作了回报,支书说:“反正他干农活也不中,有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你看着办吧。”这算是大队支书默认了福成的想法。小队长也就没有再阻拦。福成自己投资购买了嘣锅、煤炭等设备就开张了。一锅5分钱,从早到晚村里不断能听到“嘭嘭”的开锅声,村里到处弥漫着清香的玉米花味道。
可是这清香的味道没有弥漫几天就消失了。原来有人告到公社派出所,告福成走资本主义道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这回可厉害了,不但没收了嘣玉米花的设备,还拘留了他。
几个月后福成被释放,但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40来岁的人看上去像60多岁的样子,本来个头就不高,这回有点驼背了,看上去就更矮了。
后来落实政策,他和儿子回到了城里。传说回城后没有安排工作,原因是他下乡时被拘留过,还有传说他下乡后城里的三间房子被一个亲戚给卖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但村里人却时常想起他那吹唢呐的身影和那悠扬动听的唢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