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童年
写下这个文名,不知如何往下接。毕竟我们这个年代的人的童年已过去太久太久。且经过岁月的搬迁,即便童年还有零散的记忆,内容也定撑不住自己拟下的标题。而我又是个惰于思考的人,小安于现状的人。只要无太过的彻骨经历,只要生活不太而过不去,我基本不喜欢去怀旧。纵使过去有过大喜或大悲。这一生,从童年至现在,家人平平淡淡,平平安安,于我足够。
几天前随家人去儿时生活过的地方走亲戚,我母亲的老家,一个较为闭塞的乡土之地,我儿时与弟暑期生活过的地方。再踏上这块曾经熟悉如今却陌生的土地,内心确是许多感触。童年在此生活的点滴突然就如影画般在脑中呈现,尽管此地与从前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返家后,这个念头逐渐清晰,童年的轨迹,童年的趣事,恍如昨天。
说童年,不得不说我父母的工作。在此简单略过。父母那时在乡镇工作,奶奶在家带我们,家里兄弟姊妹四个,同时带的还有伯父家的两堂哥《他们也是兄姊四人,他们属老小,大的两个伯父带在身边》。我的奶奶那时就在家带我们六个孩子,所以,一年上头忙的焦头烂额。所以,每年的暑假,我和弟就被遣送去乡下外婆家,以减轻我奶的负担。
记得清楚,那时每到暑假后的两三天内,奶奶就开始收拾我和弟的衣服,用布袋子装好,我和弟就知道我们又要去乡下过暑假,心里就美滋滋的,就兴高采烈的盼着望着。舅这个时候总会不负我们所望,就会骑着他的那辆永久牌载重自行车戴着顶稻谷黄的旧草帽如期而至。然后就是奶奶忙着做饭,舅忙着把我们的衣物绑在车后座。然后就匆匆的吃几口饭,然后母亲就在饭毕时匆匆地赶回,顺带从单位带回几斤用草绳系好的猪油和猪肉,这是去给外婆外公的。
这些做完后我们就动身,舅就把弟放在自行车横梁上坐好,然后把我放在车后座,自己做好骑车的姿势后与奶奶说些话别语。然后脚一蹬,车子就动起来。身后就传来奶奶“舅爷,得罪了”,母亲“慢点骑,慢点骑”的叫喊声。此时,我们与舅已顶着烈日骑出老远了。
一路烈日高照。舅骑的四处汗流。现在回想起,确实不易,我们家距外婆家,即便现在坐车也得个几十分钟,何况是自行车?何况炎炎烈日还带着两个孩子?(在此要向我老实巴交的舅舅致以崇高的敬意)
。自行车一路颠簸舅一路擦汗,终是到了外婆家。老远就见外婆站在门口的沙树林等着我们。近了,舅放下脚,外婆抱下我,舅抱下弟,解下衣物递给我。猪肉猪油早被烈日烤的油晃晃,舅把它递给外婆。外婆就提着肉牵着我们进门,边走边说明天还有谁谁要来之类的话。我知道她说的是我其他几个姨妈的孩子,每年我和弟来了之后会把他们也接来玩个几天。
刚进门时的我和弟往往很拘谨,坐着老实的很。舅妈这时就会牵着两表弟(四岁和三岁)来跟我们说话。外婆就忙着收拾屋子,准备晚饭。
晚饭开始时我的赤脚医生外公也回来(外公是赤脚医生,饱读诗书,生在农村却一辈子未下田干活),老远就叫我们的名字,然后放下他的医药箱,从里屋拿出白酒,与舅对饮。这一顿饭其乐融融。
如此几天。几姨妈家的孩子到齐,每家只送来一个。即便如此,母亲姊妹五人,总在一起也有七个孩子,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三岁多。那真叫一个热闹。我可怜的外婆每年的这个时候忙的一塌糊涂,每日的三餐,全家大小的衣物浆洗,还有猪牛鸡的放养。现在想来,分身乏术。但那时看外婆做的蛮好。
每天的清晨,外婆早早起来煎好一大盘糍粑,舅与舅母吃后就下田去劳作,外公起得早,总是拿着本发黄的竖形老书,戴着老花镜,在沙树林里大声唱读,读时摇头晃脑,偶尔还有拖音。我们几个睡的门板床就搭在树林里。所谓门板床就是搬两条长凳,卸两块大门,与竹床拼在一起,再把蚊帐的四角系在树枝上,支成一张大的纳凉床。(现在想来那时乡村的治安环境真是好,乡里人每天都卸大门在外纳凉,也不见小偷光顾哪家)。外公读的兴起,睡在里面透过蚊帐偷听的我们一边小声叽喳逗打,一边偷笑。真是蚊帐内外各是一片天。
外公读会书后就背着药箱出门了。此时的我们并不急着起床。独等那卖米糕的嗒嗒声敲来,再一个个探出脑袋,看外婆叫住米糕小贩,然后去房里舀来一升米,与小贩交易成小半盘子米糕,我们几个就坐在沙树林里的竹床上开始吃早餐。外婆就缕起蚊帐缠绕在树干上。然后开始洗衣服。孩子间有边吃边逗打嬉闹的,外婆总会吆喝几声。如有不听者,除更大声吆喝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听话明天送回克”。此话一出,往往可让我们老实一会,外婆也可借此安逸哈。
衣服洗完后的外婆又会去菜园摘菜,摘来后就在门口择菜,准备中饭。顺便看护我们是否过分打闹。偶尔菜园里的菜不够,也会用鸡蛋和大米与门口叫卖的小贩交易,换些豆腐土豆之类的。现在想来那时的物资生活真的匮乏,有时候几天桌上没有荤菜,即便有也是舅从水田里摸来的鳝鱼和泥鳅,再就是外婆自己家的鸡下的鸡蛋。零食没有,我们就去菜园里摘黄瓜和芍瓜,再有就是外婆煮的玉米和地里的高粱。没有玩具,没有电视,有的只是广阔的天地与绿树成荫供我们驰骋。
外婆去后面做早饭的时候可算作是我们的自由活动。这时的我们就会顶着烈日到处疯跑。把鸡赶的四散奔逃,躲在后头树林不敢出来。捡砖头砸邻家的狗,引得狗呲牙咧嘴朝我们直汪汪,直至邻人向外婆告我们的状。外婆作状要打我们时我们就跑远。等她走了,我们也不敢再去逗狗,又去草垛捉迷藏。一捆捆的稻草,被我们扯的零零散散。头发身上到处都是。舅的两小子由于太小,往往被我们整得直哭,他哭我们怕外婆听见,偶尔也会哄哄他,然后又一如既往。
那真是一段无拘无束的时光。尽管烈日炎炎,尽管没有现时的避暑环境和工具,却也没有无休止的补课和作业,没有父母要你去填充课外知识丰富自己,除了物资不丰富,一切对于那个年龄来说堪称完美。
记忆中,还有几件事让我记忆深刻,在此不得不提。
一是放江水。暑假也是涨江水的时候,每到这时旁边的小河河水漫至坡上,舅就会用鱼网去打鱼。往往一网下去拉上来就十几条叫不上名的鱼,筷子长,乐的我们合不拢嘴。舅见我们乐,他也乐,撒网就更带劲。
再有就是去后河摘莲蓬。现在想来外婆胆子蛮大,那么大年纪了,还摇船驾桨去湖心摘莲蓬给我们吃。后河边上有条小船,常年停在那,中午外婆闲时会带我们去后河,到了河边,嘱我们几个坐在岸边,她就系好裤管戴着草帽撑船向湖心。我们就坐在岸边望着她,直至她驶向那万丛绿海不见人影。等她回来时满满的一篮子翠绿莲蓬,给每个孩子一片大的荷叶遮阳。然后就带着我们喜滋滋回去。
还有件事就是近晚饭时。此时一般近黄昏,舅和舅妈还未从地里回。外婆这时早已做好晚饭,烧好一大桶水给我们洗澡。说起这个洗澡现在想来真是壮观。因我们一整天摸爬滚打下来身上实在脏,外婆就摆放两个大木盆,把几个孩子一字排好,挨个洗,头遍这个盆,二遍那个盆,洗两个换哈水,洗好的孩子一个个像甩萝卜丢在门板床上,嘴上虽也唠叨,却也还洗的干净。洗完舅他们也回了,正好就吃晚饭。
饭毕后舅他们洗澡去忙各自的,外婆忙完了会来我们的凉床上陪我们,有时候还会从土灶里扒出几个烤玉米来分给我们,这时又是我们的幸福时光,吃哈烤玉米,听哈外婆的吆喝,别有番滋味。
外公在我的记忆中不是很清晰,只觉得他总在外出诊,偶尔带点麻花饼子之类的回来给我们吃,家务事他只放牛,但他是家里最大的经济支柱。只因那时医疗条件落后,方圆几个村,就他一个医生。后来随着他年龄增大,时代变更,他的医生生涯走下坡路,晚年甚至靠给人写对联挽联混日子。但他在当地很受人尊重,说是当地名人也不为过。
童年在农村的那段快乐时光点滴不胜枚举,在此无法一一道尽。想说的是这段生活经历弥足珍贵,即便现在物资生活丰富了,我还是最怀念乡村时的童年,那样无拘无束,让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