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创造--阿斯加诗篇诠释(41-45)
他的创造(四十一)
诗四十《他就这么看》--
这个人十分老土,他想把你带到旧时
他想把你从木房里拖出,重新扔回石洞
不想让你闪光,迷人,有着百样的色泽
一顶帽子无论怎样变化,即便如夜莺把夜统领
都只是戴在头顶。是的,他就这么看
这个老土的家伙已跟不上大家的脚步
他在挖掘坟墓,搂着一堆朽烂的尸骨
还想充饥,还想从细嚼中嗅出橄榄的气味
小鸟总要学着高飞,成为大鸟把天空追赶
但都飞不出鸟巢。是的,他就这么看
他已落入井底,捧着树叶像抱住森林
从一滴水里走出,便以为逃离了大海
他耳聋目盲,困在迷途,不辨声音和形状
若是把核桃砸开,他说这里什么也没有
除了一颗粉碎的脑袋。是的,他就这么看
诗四十三《致可君》可与这首诗对读--
你卷缩在梧桐叶上,远方的呜咽
因乞讨没有路过你的门前,一度变得更加喧腾
如若歌唱这巨大的演变
也就该诅咒,那低处的垂怜
在不眠的风声中谛听,万物的雷霆
会将粉碎的秋天送来
覆盖所有劫难
你将看见依附尘土的阵容,那高于一切的姿态
之所以把诗四十和诗四十三两首放在一起,只因这两首诗的关
键词都是“粉碎”,并且一实一虚,较为完整地表现了东荡子面
对“粉碎”(生活与写作)的“姿态”。在广州,在诗歌精神的传
播方面,尤其是对青年诗人的发现与扶持上,东荡子不少贡献都是
决定性。然而他本人的生活态度与写作态度,“生来就已为敌”。与谁
为敌呢?当然是创造力贫乏与垂怜式扼杀。如此这般,在光明与黑暗
之间,诗人东荡子不得不“腹背受敌”,却“横扫千军”。相较之下,
诗四十借一个老土的“他”(象征诗歌观念),对其可恶可笑作派极尽
讽刺之能事,尤其是结尾“他”把核桃砸开,看到的竟是一颗“粉碎
的脑袋”(象征诗人受难)。所有“危机”,对诗人毕竟是打击。诗四十
三标题虽题上“可君”之名,却不妨理解为倾诉“对象”。直接从“低处
的垂怜”(象征不被理解)切入,到“万物的雷霆”送来“粉碎的秋天”
(象征存在被否定),诗人的“劫难”何其多,仿佛写作和生活,俱
被黑暗性力量“覆盖”。这首诗便从“虚”的层面,完成心灵叙事。
因为对诗人不理解却又抱持所谓的同情心,更让他的心理难受。
文化生态如此劣质,世俗误解这般严重,诗人如何存活?
出于决绝的坚守与抵抗,他以本能的“姿态”预言:
你将看见依附尘土的阵容,那高于一切的姿态
2014年6月27日于永安约
他的创造(四十二)
诗四十一《它们不是沙漠上的》--
庭院里的蔬果,我要给它们浇水
他们不是沙漠上的,我也不是
我要一个星期,或者大半个月离开水
我会对鱼说:你们能否成群结队,跟我游向沙漠
这首诗像一个寓言。2005年出版的《王冠》,书中
第一首便是《寓言》。那时还在本能图腾以前,因而
诗中强调黄昏那“翅膀”收拢如“废墟”般着陆:
“一切都在过去 要在寓言中消亡”;当然也指出:
“躲闪”、“恐惧”、“敬畏”的现场反应或临界状况。
但“寓言”效果不是很理想。不像这首诗亲切透明。
因为“游向沙漠”代表“精神受难”,正如“理想”,
并非那么轻松而身在福中。只要不把“沙漠”放在
心上,那么勇气和力量将会像水一样涌现。这就是
寓言中的远方:“蔬果”可能变成了“鱼”,游吧。
2014年6月27日于永安约
他的创造(四十三)
诗四十二《奴隶》--
果树和河流,流出各自的乳汁
方井和石阶,循环各自的声音
但它们都属于你,阿斯加
雾水已把你的询问和祝福悄悄降下
一条青苔终年没有脚印
一个盲人仍怀朗朗乾坤
还有那顽劣的少年,已步入森林
他剽悍勇猛,却愿落下奴隶的名声
图腾式写作,使人诗合一成为可能。这里,
只有图腾,让诗歌举行蜜的仪式。光的仪式。
是诗歌精神?是存在本质?是血缘崇拜?
是阿斯加式的“询问和祝福”?
或是东荡子本能的“授意”?
要理解蜜韵如此的诗歌,
要求我们也要黑暗顿消。
想象一下,一个盲人,独自一人,孤立地存在,
而他的一生,或是生命中的每一天,“仍怀朗朗乾坤”。
诗如此平淡,意这般高远。这就是极端与抽象。
至于“奴隶”的名声,正是心中乾坤朗朗的自我认证。
还有什么象征呢?诗中“那顽劣的少年”,已跟随阿斯加
步入“什么鸟也没有的林子”,就让“雾”告诉你一切吧。
2014你6月27日于永安约
他的创造(四十四)
诗四十四《从一月到十月》--
从一月到十月,有一个新生命
他就要落地
仿佛失败已转向胜利
阿斯加阿斯加,他不得不寻找你的足迹
你把他带到沙漠上
却不让他看见你的脸
你的牧场广大无边,茫茫大雪封冻了天和地
从一月到十月,你不是那个新生命
他在跟随谁的足迹
阿斯加阿斯加,你在天地间转过半张脸
大雪包裹了你的伤口
天气依然恶劣,你的痛还要延续一些时期
从一月到十月,他跳入羊圈,把门夹牢
你的羊群满身灰尘,在圈牢里翘望
爵食难咽的干料
诗四十四与诗三十七同属“重大作品”系列。而且
这两首有一些“痛”的呼应。倘若诗三十七是正向
地痛,诗四十四便是反向地痛。因为这首诗转回牧
场那广阔的背景,反向描述了“胜利”(象征黑暗)
逆转了“失败”(象征光明),那个十月怀胎诞生而
来的“新生命”(象征新的希望),并没有“跟随”
你的“足迹”(象征光的脚印),它只是“羊群”
(泛指人类)中一份子而已呀。即便“你”
(指阿斯加)从一月到十月这么漫长地等待,
甚至最后当“你”忍不住“跳入”那“羊圈”
(象征存在本身)中,“把门夹牢”,事情还是不美妙:
你的羊群满身灰尘,在圈牢里翘望/爵食难咽的干料
为什么会这样?由于希望变绝望?由于理想仍有距离?
这首诗本能节奏加快,让我重现“疼或者抽象与本能”。
2014年6月27日于永安约
他的创造(四十五)
诗四十五《打水》--
去赤磊河边打水,你猜我遇见了谁
一个老头,他叫我:“安”
他低着嗓子,似乎是一贯的腔调
但我想不起,有谁曾经这样叫过
雾水湿透了他的眉发
这个老头,从何而来
他起得这么早
他用桶底拨开水面,就帮我打水
接着又把我扶上牛背
这首诗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就写“赤磊河边”
(东荡洲所在地)一个老头,某个早上帮“我”
(作者乳名叫“安”)打水,并“把我扶上牛背”。
为什么写这样一首诗,况且进入阿斯加诗篇之中?
看东荡子这首诗,是否想到了鲁迅笔下的“闰土”呵。
差别在于“闰土”是鲁迅少年的玩伴,而这里的“老头”,
应是东荡子的长辈乡亲。问题是“闰土”也不知“从何而来”
吗?何况如此朴素而善良也依然呀。这样来看,这首诗对故乡
农民的描述,便也有“精神血缘”的亲近了。但我还是猜想,对
滋养了东荡子的东荡洲,诗人精神上虽已“逃亡在外”,不愿像谷
粒归仓般回去,毕竟割水难断,仍会关心和怀念。这才写这首诗吧。
2014年6月27日于永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