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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小学》之《陈老师》

发布时间:2021-08-30 01:55:55

   1975年9月1日,我背起母亲给我缝制的书包,兴奋的走向东安小学。兜里装着报名费,手里攥着户口簿,混入人流,走在不很宽但踩得光溜溜的蜿蜒田塍路上。无暇去欣赏两边水田里绿油油茂盛的禾苗,不时抬头望望,不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映入眼帘,学校就在山脚下。

   跨过一座独拱石桥,这是一座老桥,颇显沧桑,没有栏杆,完全由石头垒砌而成。桥两侧的石壁上镶嵌着苔藓,还有青藤在攀援依附。桥下的水不很深,却清澈透明,卵石游鱼历历在目。

   进了校园,只见左手边与路平行由北至南一排房子,靠北面一两间是教师宿舍,靠南面几间是教室;右手边由东至西一排房子大都是教室,中间一间是办公室。全都是青砖黑瓦的平房,前面有走廊,黑硬的泥巴地面,透着凉气。

   我怯怯的走进办公室,办公桌横七竖八,许多老师面前围满了报名的学生及家长。一年级班主任,就坐在门边,白皙的皮肤,直挺的鼻子,黑亮的眼睛,微卷 的秀发,很漂亮像城里人。她很慈善,脸上带着笑容。她看了看我的户口簿,觉得很为难,起身去了西北角落的一张办公桌,和独自坐在那儿的校长交谈了一会儿。 那位校长个子不高,清瘦的面容,但不苟言笑,显得很严肃。我认识,他经常在村庄里的墙上写标语,毛笔字写得遒劲峭拔、洒脱自如,我们一大群小屁孩就在边上 看热闹,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似乎看到校长凝重的摇摇头,心里便预感到不妙似的突突直跳。果然班主任回来后告诉我,不能让我报名,说是家庭成分不好,什么地 主富农子女之类的。我急得要哭了,因为读书是我梦寐已久的事,但可以感受到她的不忍与无奈。我哭着回家,向母亲讲述,母亲又急匆匆的拉着我去了学校,和校长理论了一番。最后还是没报上名,回家的时候我非常沮丧,看着同村的其他报了名的同龄人,叽叽喳喳,像欢欣的麻雀,我嫉妒羡慕极了。

   第二年,即1976年9月1日,我又去报了名。还是那位班主任,姓陈,据说她蹲班带一年级带得非常好。这次顺利的报了名,她慈爱的 抚摸着我的小脑袋,柔声说着:“现在政策宽松了,你能读书了,可要好好珍惜哟!”陈老师身材窈窕,说话轻声细语,脸上总是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我似乎一下 子和她拉近了距离。后来才渐渐了解到她丈夫也姓陈,也在学校教书,高高的个子,皮肤白净,感觉有点骄傲,性子急,生气的时候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嘴巴歪起 来,唾沫四飞。后来接触久了,也发现其实人挺善良挺热情的。他们夫妻是上海人,是下放到我们这儿的知青。我们的班主任性格温柔,对丈夫是体贴入微,两人可 以说相敬如宾。

   有一次,上课时,陈老师发现我抽屉里有两个西红柿,一个红得透明,一个还半边泛青。那时候,这可是稀罕物,她问我从哪来的?我顿时做贼心虚,脸涨得 通红,眼睛不敢看着老师。陈老师敏锐地发现其中有问题,便把我连同两个西红柿带到了她家里,就在教室的隔壁。在她软硬兼施的询问下,我的防线崩溃了,我老 实作了交代。

   那是头天晚上,我经不住邻居两个小伙伴的教唆引诱,瞒着父母, 说是到同学家里玩,其实是去了监狱大门对面的菜园子里。那一片菜地比马路低洼很多,但面积很大平坦辽阔。犯人种了一大片的西红柿,红彤彤的像小灯笼挂满了 枝叶间。我们白天见了,馋得直咽口水,但不敢轻易去采摘,因为有犯人看守的,很凶。我们经过研究,决定先到别处去玩,等看守的犯人睡了,再去偷摘。都已九 点多了,我们蹭到菜地边瞅瞅,犯人睡觉的草棚还亮着灯。我们三个人不敢轻举妄动,龟缩在一旁等待时机,那时候真觉得时间难熬。后来草棚里的灯终于熄了,但月色明亮,我们不管衣服脏不脏,像当兵的匍匐着从菜地沟槽里爬过去, 分别采摘了五六个,用衣服兜着,便匆忙爬出来。然后坐在河边的码头上,洗了两三个,狼吞虎咽的品尝着。我还带了两个回家,塞在父母不易察觉的地方。心里怦 怦直跳,这是不能让母亲发现的,否则难逃一顿打,还要跪在堂前悬挂的毛主席像前反思反省。于是第二天便带到了学校,也好向同学炫耀一番,没想到被陈老师给 逮住啦。

   陈老师听了我的交代,很严厉的盯着我,郑重的告诫我做人手脚要干净,以后千万不能再犯。陈老师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给我讲了一大堆道理,大致是偷窃 是一种不良的品行,养成习惯,以后会走上犯罪的道路,到时候就悔之晚矣。我还记得她还引用了《三国志-蜀志传》里刘备去世前给其子刘禅遗诏里的的两句名言: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我当时吓坏了,红着脸连连点头。陈老师把两个西红柿洗干净给我吃了,她没有向学校反映这件事,也没有在班上提及这件事。 倒是我紧张恐惧了好几天,怕事情发酵,在家挨打,在校臭名远扬。后来看到这件事不了了之,烟消云散,我庆幸不已,再三警醒自己不能重蹈覆辙,不能辜负陈老师的宽容和爱护。

   我们挺幸运的,陈老师破例把我们从一年级带到了三年级。我学习上很勤奋,成绩挺好的,陈老师经常表扬我。排座位时还安排她洋娃娃般的女儿与我同桌,我感到莫大的荣幸无上的光荣。偶尔,放学的中午,暴骤至,电闪雷鸣,雨鞭横扫,我滞留在教室。陈老师会喊我到她家吃饭,她那永远高 昂着头的丈夫也会热情招呼。那菜是她丈夫烧的,色香味俱全,印象最深的是小白菜,在白瓷盘里绿得鲜活。我总是蜷缩着,羞怯的不敢下筷,陈老师便怜爱的夹到 我碗里。那是我在家里吃不到的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因为那时我家子女多,家里穷,日子过得苦,整天在田间劳作的母亲仓促间烧的菜简单粗糙。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菜红绿相间的色泽美、爽口滑溜的味道美还记忆犹新;陈老师那甜美的嗓音还清晰在耳畔。每每想起,心里总是暖暖的,有股热流在眼眶里漾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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