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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陈大师

发布时间:2022-11-10 18:10:39

  一早,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周杰伦的流浪诗人唱得撕心裂肺。我不知道这个铃声代表了那类用户,肯定不是家人或是同事,也不是朋友。会不会又是卖东西的或是私募基金推荐股票的?这个铃声第一次听到,难道不是我自己设置的?

  其实,已经9点半都多了,我说的一早,是我才起床。难得周日能睡个懒觉嘛。我很不情愿的拿起手机,看到了一个名字,哦,原来是他——陈大师。

  我叫他陈大师,因为以前很多人都这么叫。由于涉及一些个人隐私,他的本名在此就不说了。他是我参加工作后,第二个单位认识的一个朋友,一个老朋友。老朋友有两个解释,一个是交了很长时间的朋友,一个是这个朋友岁数很老了。我与陈大师,具备了以上两个概念。即认识了很久,他也是个年龄很大很老的朋友。

  那是上世纪80年代,应该是88年吧,我从一家运输公司调到一家开发公司,开发什么好像也没个主业,开煤矿,又没煤矿,只是组织了几个包工队到大矿井下开采。现在叫劳务输出。还有搞一些工矿配件经销什么的。那时候,老陈在煤炭管理科,据说他以前是学采煤的,五、六十年代在北京一个什么大学念的书。当时很多同学毕业分配到我们这里,后来人家大多提拔重用,有几个还当了局级领导。当时闲聊,问起他为啥人家都提了,你咋没提?他说,都怨咱嘴寡逼。那时我才18岁,他已经50多岁了。听同事们说,他本来技术也不错,也有机会提拔,就是因为嘴赖,经常说些尖酸的话,不识眼色,得罪了领导。那时我还少不更事,不知道这话的背后含义。对他的了解只是停留在表面,他不修饰边幅,邋里邋遢,身上有股怪味,刚好那时电视台播了一部电视剧《济公》,不知是谁就给他起了个外号“济公”。我们都觉得比较恰如其分。但是,我从来没有当着面这么叫他,很多人都敢当面叫他“济公”。开始,我还怕他听了会生气,对出言者大骂出口或大打出手。没想到,他听后居然呵呵傻笑,还说哎呀,当了济公倒不错了。我就觉得他很猥琐很滑稽,很没尊严,心中就有些瞧不起。

  真正对他的了解是有一年冬天。我们正在办公室闲聊,老陈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穿着油亮油亮的羽绒服,一看就有些日子没洗了。再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镜也断了条腿,耷拉在鼻子上,头发如乱草蓬松,东倒西歪。看了这个滑稽像,人们哄堂大笑起来。有个家伙说济公到哪化缘去啦,被狗咬了吧。又是一番哄堂大笑。我也笑得差点流出泪来。老陈唉了一声,找了个椅子坐下说谁有胶布,手里拿着那个断了腿的眼镜瞅着,琢磨着怎么把它弄好。有人就说咋啦,说说,是不是让老婆打了?有人窃笑。我看他很可怜,就从抽屉找了橡皮膏给他,他用近视眼很认真地瞅了瞅我,说哦,谢谢。他一边粘裹着断腿,一边说刚才来上班的路上,迎面碰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跑到他跟前很恐怖地哀求他说大爷,求你了,后面有流氓追我,你救救我吧。他说我咋救你呀?女孩说你当我爸,我就说你是我爸。他就真的临时当了一回女孩的爸,他说行,那你快跑,我拦着他们。那女孩飞也似地跑了,他把追来的三四个流氓拦住了。流氓问你是谁,管你啥事?他说我是她爸,那帮流氓说我们是她爷爷,于是就一齐上来把老陈打翻在地。幸亏有个交警路过,看到了,上前把他救了出来,还批评他说你一大把骨头不想活了,这种事你得找警察呀,你以为你是郭靖郭大侠哪。听他说完后,办公室的人都不说话了。有个家伙站起来,走到老陈跟前,拔出一根烟,说抽一口吧,压压惊,妈的,这年月的小流氓真下得了手,你以后可不能充这大头了。老陈叼着烟,眼镜也重戴上了。他说我还真没怕他们,就是不知那女孩咋的了。我在那一刻,真的很佩服这个老同志。

  过了几天,他到我的办公室,和我闲聊。问我啥学校毕业,学的啥专业。我就怕人们问这个,因为我那时根本不喜欢读书,啥学校也没考,早早就参加工作了。我就说啥也没念。他说哦,那你看啥书?我说啥也不看,看武侠小说。他说还是要看些正经书。我说不喜欢。他说你喜欢算命吗?我说有这书?那个年代,刚刚开放不久,算命之类还是封建迷信,市面上很少有这种书。他说有个叫江某某写的《中国算命术》,市里地摊上有卖的。我说给我买一本。他那时在市里住着,我们矿区没有这书。其实,在这之前,我还看过一本台湾版的孙振生编著的《白话易经》,有点稀里糊涂,但是,也算对玄学的启蒙吧。我还有一本中华书局影印的朱熹注解的《周易》,当时更看不懂了,后被我哥带到了加拿大。对于玄学,当时不知道叫玄学,当时就知道是不能广而告之的算命的书。我也不知道,当时老陈问我正经书是啥意思,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正经书就是这玩意。我就这么不知不觉中在老陈的带动下看起这种算命的书。开始很难看懂,后来也很难看懂,最后就似懂非懂,大体知道个道道,觉得没那天赋,再玩下去也成不了邵伟华之流。后来,看到南怀瑾说的学易经最好不要专进去,理解懂得个50%最好了。当年老陈可不是这样,他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一边看书,包括后来邵伟华的《周易与预测学》之类,一边在单位主动给人测算,不断实践。有时,还真的算的很准。也不知是我们7千多年的的易经高明还是老陈有两下子,不久他就有了一个新的雅号代替了原来的“济公”,这个雅号就是“陈大师”。( 文章阅读网:www.telnote.cn )

  后来,我换了工作单位,他还去找我,也给哪里的人们算卦,当然这是我推荐的。这个大师的名头就更响了。

  有一年,很长时间见不到他,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再见他时,人变得十分憔悴,像是从阿富汗逃难的难民。见面也顾不上细说,他只是说到单位借些钱,儿子得病了。不久,又见到他,说小儿子得了一种很少见的病要到北京去看病。我说啥病这么厉害。他说不知道,去看了才知道。几个月后,他回来了,老了许多,但面色还可以,我就请他喝酒。他白酒喝不了了,身体服不住。就喝啤的。他说孩子这病得长年累月的治疗。我说咋得这病?他说可能是感冒引起的,那天他和同学出去玩,被淋了。喝了没有一瓶,他就说要回去给孩子抓药,说是太原的一个老中医的方子很管用。我看着他佝偻着背慢慢跨上了一辆破自行车远去了。

  其实,老陈是个很乐观的人。

  不久,我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他的得病的儿子死了。更震惊的是不是病死的而是自杀了。那个孩子,才14岁,刚上初二,据说学习很好。我不知道老陈会怎样。我和另外一个朋友他也和老陈很不错,凑了些钱,赶到老陈家。没人。

  过了十几天,他到单位找我来了。我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苍老的老头。我正不知用啥话安慰他,他先开口,唉,走了,一了百了,就是太年轻了。这时,看到他有些湿润的眼睛,我也有眼落泪的感觉。在他的叙述中,大体知道了事情真相。原来,很简单,孩子太懂事了,知道自己的病会长年累月治疗下去恐怕也不愈,他不想连累家人,尤其是他父亲,自己决定永远的离去了。在遗言中孩子请求父亲把骨灰撒在十里河......

  以后没有多久,老陈和老婆离婚了。

  他自己在市里司令部街的一间小平房住,冬天差点被烟蒙死。大儿子看他时救了他。

  他搬回矿区的楼房,精神好多了,经常在晨练的队伍中看到他舞一根棍子。他说,这是他的独门健身法宝。

  在他60岁退休的时候,他二儿子要结婚,要在市里买房子,他把自己最后的居所卖了。

  老陈是地地道道的大同人,解放前,他们家在市里开着一间小粮店。日本人来就关门了。好像家里很多亲人被日本人害了。他很喜欢琢磨大同的风俗,对一些老景物都能说上个一二三。如他说大同是凤凰城,是人镇城。我一直搞不懂啥叫人镇城?搜遍了互联网也没有答案。还是老陈解释才明白,原来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一个人站在大同凤凰城的凤头外面,细细听,会听到城市里面隐隐传来热闹的街市声,有买有卖,吆五喝六。这个现象就叫“人镇城”。他说,不过这是过去了,现在城市建设已经把凤凰型城市破坏了,再也听不到了。

  前几年,他到了乡下,在离我们几十里外的一个村子定居了。听说开始和一个60多岁的女人过日子,后来那女人的孩子把女人接走了。他又找了一个50多岁的寡妇,过住了。他常给我打电话,问候我。他说不用你给我打电话,平时我也不开机,我想你的时候就给你打。

  去年,我夫妻领着孩子去看他。那女人比他年轻结实多了。而且也很健谈,张罗着给我们做糕。老陈很快乐,我问他还给人算卦不了,他笑着说算呀,没事瞎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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