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
那是一个秋雨绵绵的傍晚,我的学生魏炯来我家。
他的打扮很古怪。头戴一顶白色的“回回帽”,鼻梁上挎着一副黑墨镜,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体恤衫,上面隐约写着“烦着了别惹我”几个大字。头发乱蓬蓬的,还留了胡子。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那样子,整个一个“伊拉克难民”。
他讲起了他的故事。
他说,大学毕业后他先拿了派遣证去了新疆的一个农场,还在那里当了研究员。领导很看重他,工资待遇也比兰州好。他决定留下来。可是,他的女朋友执意要留在兰州。于是,他没给领导打招呼,就来兰州。谁想到姑娘另有打算,跟别人结了婚。他想回去,新疆那边又消除了他的档案。于是,他便悻悻地回到农村老家。
老家在黄河岸边,盛产瓜果。他先在自家的温室里采用嫁接的方法培育了新品种。而后又开了一个农药铺,免费教村里人如何种瓜,施肥,传粉,掐瓜。可是,农村毕竟是农村。乡邻们接受不了他,怀疑他是为农药打广告的。为了增加点“明星效应”,他想起了这身打扮。可这一来,没想到村里就炸开锅了。大家都说这孩子脑子进水了,再也不上他那儿买东西。父亲气得只哭不语,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母亲直接病倒了,几天不出门。转眼间,又到了选村长的时候。他又想着去当村长。他拿着自己的规划方案让老村长看。老村长觉得那都是虚的。看都没看,扔给他,衔着旱烟袋到村口下棋去了。再后来,他看到了门前的几个鱼塘闲置着,便想承包下来。可是,贷款得有个人作保。得好几万呀,谁愿意呀。
就这样,一天天岁数也大了。他也不愿意呆在家里吃现饭。于是他便把母亲用来给他说媳妇的钱拿上,批发了一些玩具在夜市上卖,混个饭钱。( 散文网: )
我说:“你不觉得你是急功近利,好高骛远吗?”
这一问不要紧,只见他双眼盯着我说:“没想到你还不如家乡的农民。”多么强烈的自尊呀。我的一句话,击中了他的伤疤。
我无语。
“孩子,听奶奶说两句。”这时,老妈慢慢地从卧室里出来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的老师是怕耽搁了你。那戏文里说,考状元不为把名显。做大事或者做小事都一样。”
魏炯突然哭了。我没劝他。就让他哭个够吧,这不是罪。很一会了,他才擦干了眼泪,强笑着说:“我明白了。” 起身打招呼要离去。我嘱咐他有时间再来。
“多好的孩子呀!”母亲摇着头说,“就是没有个好机会。”
“不。是他没有把握好机会。人生一辈子哪那么容易。大学毕业,只能算开花了。把握了机会,有工作了,拼了,干好了,才能算结瓜了。”我无力地斜歪在沙发上,才发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个瓜。还有一个纸条。我急忙拿出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这是我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老师,请您尝个鲜吧。”
女儿早已切开了瓜。只见瓜皮是纯白的,瓜瓤却鲜红的,煞是诱人。她大口大口地吃着,连连叫甜,喊着让我也吃。可是,我能吃得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