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位置:首页 > 散文 > 亲情散文

妈妈最后说了什么

发布时间:2019-08-26 04:58:51

  要是有后悔药,我一定买来吞下,只要能救妈妈。要是下地狱能让时间倒流,我愿下十八层地狱,只要能救妈妈。是我力主动手术的。不手术,也许妈妈能多陪我们日子。我悔恨得撞墙:现在说什麽都晚了。医生说,就在这一两天。妈妈不去医院。我们轮流守着她,在家护理。

  我看着妈妈的脸。看着看着,那皮包骨的脸胧渐渐丰润起来,依旧鬓发拢到耳后,依旧抿嘴浅笑着,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兰衣裤,还是那双偏带青布鞋,还在灯下写什麽。我小时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工会干部的妈妈晚上经常写材料。那年我有五六岁吧,睡醒一觉,外屋灯还亮着。爸备课,妈边写边吃什麽。我跳过去:“妈,我也要!”说着,抓起一个小青果子就放进嘴里,马上又吐出来,好酸,什麽呀?爸说,这是青杏。妈赶材料,睡得晚。一酸,就不睏了。冬天,夜间我起来,常看见爸帮妈抄写东西。那一定是爸备完课了。妈低声念着。我听见过爸嘱妈:“还有几页就完了,你快睡去。”妈说:“我念,你还抄得快点。半夜了,手脚冰凉的,你喝口热水吧。”为省煤,炉火早封起来了。夜,静静的,好冷啊,我赶紧钻回热被窝。可是有一天我夜里起来,外间却黑着灯。天亮后,奶奶才说,爸送妈去医院了,半夜去的。过两天妈就回来,别怕。后来奶奶又告诉我,那天夜里,妈肚子疼得利害,材料写不了了。那时家家没电话,叫不了救护车。爸找同院的借了一辆带篷三轮,把妈裹严实,抱上三轮,蹬车紧走。顶风冒的,路难走啊,心里又急,眼镜也摔丢了。一身大汗地赶到医院,一查,急性盲肠炎。盲肠切除,又落了个肠粘连······

  爸爸守了妈妈半日,刚回房去,又探出头来小声问今天几号。妹妹回头看看身后的挂历,低声说,一月二十七,腊月二十。妈妈的右手指动了动。这是要说什么。她清醒着?我和弟弟凑近去听,都听不清。妹妹听后低声对我说:“妈妈说‘乐······特······不······是······’?”我们仨面面相覌,不明所以。爸爸听了听,没说什麽,低着头到里屋去了。妈妈的右手指没有再动。她刚才到底说了什麽?一定是重要事。我正琢磨,忽听里间“咕咚”一声,我赶忙进去,只见爸爸正扶着床站起来,小声说:“滑倒了,没事。我躺一会儿。”

  两天后的凌晨,妈妈在昏迷中走了。那天是一月二十九日,阴历腊月二十二,下雪。可是爸又住院了。我们生怕爸见物伤心,连妈妈养的花也搬走了。爸出院后,我们有空就来陪他。爸却说:“我有的是书。看书能忘掉一切。你们尽可忙自己的去。”妈说过,爸是书虫子,啃得动,钻得深,发过文,是平头红学家。

  又是一年寒冬至。我惦记着妈妈的周年祭。晚上,妹妹来电话,急匆匆地说:“姐,你还记得妈妈那天说过的一些话吗,咱们听不懂,就在她去世前两天,在我告诉爸爸那天的日子以后?‘乐·····特······不······是······’你懂吗?我现在懂了!我突然明白了!懂了!‘不’‘是’是‘不死’。‘乐’‘特’是‘两天’。合起来就是‘两天不死’,可妈妈说不清了。那天是腊月二十,爸爸的生日是腊月二十一,妈妈想多活两天,最后一次陪爸爸,过完爸爸的生日再走。妈妈说的就是这意思,没错!姐,妈妈是多麽······”我的头“嗡”的一声大了,眼前一片模糊。妹妹后边的话,我没听清。第二天正是爸爸的生日。快口的妹妹提起妈妈最后说的话来。我怕爸爸伤感,想把话岔开,过了爸爸的生日再说。爸爸从书本上抬起头来,摘下眼镜,看了看我们,说:“你们的妈妈最后说了什麽,其实我当时就听懂了。还记得我在里屋摔倒吗?我难过,不能自持了,但还清醒,怕说出来你们过于悲伤。”

散文相关阅读

散文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