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花开,红尘不败
枣红木床,龙凤呈祥。
青色罗帐,凤舞轻扬。
床桅上雕刻着龙凤图样,古老而又神秘。那是属于上一代人的记忆,罗帐轻荡,伴着熏风透出夏的微凉,以及一个个已经模糊的古老传说。那舞动着的青色罗帐,如春莺柳絮,纷纷繁繁,一点点轻拂我的懵懂年华。
我看到在岁月长河中行走的你,以一个长者的姿态,轻抚我尚未苍老的容颜。我听到自你口中飞出怪异的音符。它们伴着我渡过了近十年的光景。我知道,我在梦中,在那个有风有你有枣红木床的梦中。我回到那年,那个夏天,看着记忆开出花来。
你坐在床沿上,蒲扇轻摇,古老的歌谣随之荡漾。我抬头问“祖母,这是什么歌?”你摇着蒲扇,说道“古老的歌,老到祖母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歌了。”我有些疑惑“那祖母是怎么知道的?”祖母笑道“我年幼时祖母唱给我听的。”我又问道“祖母那时也和小离一样小吗?”你笑了,我似乎看到在某个久远的年代,你同我一般躺在床上,听着身旁女子诡异而又安详的歌谣入睡。你低头问道“是呀,小离也要学吗?”我摇着头,“不要,祖母会一直唱给小离听的不是吗?”我看到祖母眼中那个小孩的脸,天真稚气。你轻抚着我的额头,说道“是的,祖母会一直唱给小离听的。”我呵呵的笑了,看到你已不再年轻容颜,以及那让我艳羡许久的两根大大的辫子用红绳系着垂在胸前。
自小,我便与祖母生活在一起,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便是祖母房内那张枣红色大木床。那里是我思想的伊始,是我情感的启蒙,是我一切尚未萌芽即将萌发的念头的源泉。我看到,那个女孩扯着哈喇子还不忘将拇指放在口中吮吸;我看到,那个女孩向身边的女子撒娇道‘再讲一个故事,就一个就一个就睡了’;我看到,那个女孩拿着字典捧着红楼梦对着身旁的女子说着其中的故事;我看到女孩的成长,在那张枣红木床上,直到它已承受不了她的‘重量’。
祖母的歌谣,我始终没有学会,也许是因为会有那么一个女子在我的生命中唱出,便觉得没有其他的必要了。祖母是希望我学会那首歌谣的吧?待我年老,儿孙满堂,我也会为我的孙女浅唱一曲,讲述着我与祖母之间的故事。
直到后来,我才得知,那是她一声的伤。从曾祖母口中得知祖母自小便是童养媳,来祖父家的那一年她整整哭了三天。从曾祖母口中我知道了关于你的一生。我似乎看到那个与我一般大小的女孩站在凳子上对着那个高高的灶台,为一家人生火煮饭。我看到你的成长,你的沉浮,你的沉淀。我想,每当夜深人静时你定是渴望有个你熟悉的身影留在你身旁,为你唱一曲,古老的歌谣。
记得我第一次离开你回到母亲身边,你眼神中的那抹不舍,深深打动了我,我执意要留下,用尽一切小孩能用的手段。自然,一切如我所愿。重回到那张枣红木床,你异常欣喜,对我说道“小离,今晚祖母给你讲田螺姑娘的故事。”我笑开了花。在你口中我知道了:田螺姑娘、梁祝、白娘子、崔莺莺……多年后,每逢夜深我都会记起那些年岁那些深夜中你的声音。那是属于我年幼最美的回忆。
记得你第一次离开我,你说“小离,明天你去外婆家玩好不好。”见你的表情我似乎察觉到什么不愿意前去,你笑着说到“祖母会去接你回来的。”因为年幼即使知道有什么不对劲可还是答应了。你可知次日我看到那辆飞驰的汽车时内心是如何的失望与迷茫,我看到那个女孩静静的坐在桂花树下,眼神失望而又孤寂。至此之后我便害怕极力身边人的离开。因为害怕,所以,我选择自己离开,那么就不会有那般的孤寂之感。
成年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睡过那张枣红木床了。但记忆中它的身影却常常出现,上面的龙凤图样,青色罗帐。一次次来来回回地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知道记忆花开,它们已灿然而放伴着我生命里的梨花,出现在我命定的长河里,伴着祖母的歌谣守护着我的一生。
梦中那一记红尘的水墨剪影,是韶华,是流年。
记忆花开,红尘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