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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萝卜

发布时间:2022-11-02 19:20:07

  收拾厨房,看到了前几日妹妹带来的3个大糖萝卜。糖萝卜是我们乡下的土名,公家人都叫甜菜,是北方榨糖的原料之一。有些年成,糖价高涨,处处兴办糖厂,县里也弄了一个,全县上下春天动员农民种糖萝卜,秋天组织收糖萝卜,像过了几年后糖价下跌糖厂关闭后兴时种棉花到处兴建的绵花加工厂一样。那几年,秋风四起寒气凝霜的时候,到糖厂收购处排队卖糖萝卜的大拖拉机小四轮大马车一排就是好几公里,两天能卖出去就算烧了高香。这些年很少有人种了,因为销路有限。有些人家种几棵,自家吃。糖萝卜又是一样在我来看很好吃的蔬菜:刚长出来时候那宽大鲜嫩的叶子用水一烫,凉拌了爽口清凉;长成了做成萝卜丝,烧开的油往上一泼,滋啦一声里又甜又香。

  妹妹知道我爱吃这个,所以给我带了来。妹妹知道我爱吃,是因为母亲知道我爱吃。过去母亲在世,每到秋天,无论自己种不种,总会弄几个留着到我回去的时候蒸了吃。看着母亲做,我也知道了怎么做。看着我吃母亲做的萝卜丝那么香甜,妹妹便记住了我的爱吃。

  其实糖萝卜给我最早的印象不是家里蒸着吃的萝卜丝,而是熬成的“糖”。那还是上小学的时候,有个我得称呼叔叔的同学,他们家里经常做一些平常我们家里见不到的东西带到上学路上,有时候给我一口尝尝。他带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碱棵炒面”,有“萝卜糖”,有“豆面糕”啥的。那个时候肚子整天饿着,所以只要是吃的东西,管不了干净不干净,好吃不好吃,都觉得香。后来知道,那“碱棵炒面”,其实是荒野里那种植物“碱棵”的种子,他们收了碾成面炒熟的;豆面糕,则是当时喂牲口的豆子磨成面蒸出来的。其实都不好吃,特别是那豆面糕,到嘴一股豆腥味,吃了肚子涨,爱放屁。到是那萝卜糖,糖萝卜被熬得没了形,凝成了琥珀色的硬糖块,含到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好极了。于是,在那些冬天里,我们上学总喜欢跟这位叔叔同学走的近些,好讨得一星半点的“好东西”吃。

  工作之后每个冬天回去,母亲总是把一年里她以为最好吃的东西一样样地做了让我吃。糖萝卜只是其中一种。回去有几天,几天里我就得准备好胃口好好吃。蒸的煮的,煎的炸的,炒的卤的,饺子包子,煎饼蒸粉,拉条子,臊子面……北方乡下没有那么多青菜,多是储备了的过冬食品,但就是这些物品,在母亲爱的艺术加工里,全变成了可口香甜的美味。我说过,我一回家,忙碌的就数我们家那铁炉子,它一会儿被加上煤炸子,一会儿搭上锅,一会儿架上壶。母亲总是把一样做好就去弄另一样,大冬天的,经常满头的汗水。想起别人家又有什么,就穿了衣裳出门去要。母亲天天不闲,母亲处于特别高兴的心情里。晚上在炉火的映衬下,母亲边在锅里炒着东西,边哼着我很少听过的歌声:“社员都是向阳花”“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东方红、太阳升”“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啦的。虽然都是老歌,但母亲唱的有板有眼,音调准确。原来,妈妈会唱歌啊。我这样一说,母亲便有些羞赧,关上了嗓门。父亲从电视前转过头来说,你妈年轻时唱得好着呢。妈妈便会默然地说:全都忘光啦。

  母亲的糖萝卜丝,总会在我想吃的时候做出来端到面前。现在,望着妹妹带来的3棵糖萝卜,就想到已经离我而去的母亲,就想到那些香甜甘美的日子,就想到冬天的家以及回家围坐在那张小饭桌前的温馨,就想到看着父亲母亲心里舒畅的时刻。我把一棵大糖萝卜放进水池里,另两棵装进塑料袋里放好了。我回忆着母亲做糖萝卜丝时的样子,先把它洗干净了,用礤子礤成丝,掺上些干粉,放锅上蒸了。等蒸好了,再烧上油,只听得滋啦一声,油雾里又是一股香甜,一阵温馨。

  爹妈,您们也尝尝着今年我做的糖萝卜丝吧。端上一小碟糖萝卜丝放在父母遗照面前,我轻轻地说。

  2012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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