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普希金(旅俄散记之十一)
普希金的讣告里说:“俄罗斯诗歌的太阳落山了!”在俄罗斯,也许有人不知道彼得大帝,但不会有人不晓得普希金这颗俄罗斯诗歌的太阳。
“太阳”落山是在1837年1月29日,普希金最后一次从圣彼得堡莫伊卡滨河街12号楼走出来时,呼啸的暴风雪迎面扑去,他抱定必死之心,一步步迈向圣彼得堡郊外的决斗场……
上流社会散布的那些侮辱诗人的流言蜚语,实在令这位出生于莫斯科贵族世家的诗人忍无可忍,他面前只有一条路,别无选择,不是你死我活,就是我死你活!终于,圣彼得堡郊外皑皑的雪地,滴下了仅有38岁的天才的普希金腹部那鲜红的血,普希金气息奄奄地被人从圣彼得堡郊外的决斗场上抬了回来;他那充沛的浪漫主义热情和殷切地向往自由的理想,就这样终止在一声沉闷的枪声之中。
这个消息无疑对于整个俄罗斯、对于整个文学的世界和整个世界的文学来说,都实在是太过于残酷了。从那一天起,160年来,历史又何曾忘却地这普希金。善意的人们不断地试图将伟大诗人的决斗作出一个具有重大政治意义背景的说明,但是,不能。
一位天才的诗人,倒在了这样一场毫无意义的、愚蠢至极的决斗之中,倒在了一个法国流亡贵族俄国近卫军军官丹特士这样一个十足的无赖手中。当然,这也是沙皇的旨意:沙皇认为普希金是一个在政治上相当危险的人物,必欲除掉而后快,因而策划了这一阴谋,让他倒在他的情敌的肮脏枪口之下。
是的,普希金没有倒在革命斗争的沙场上,哪怕是死在拿破仑战争之后尼古拉一世反动统治的屠刀之下,尽管普希金十分同情12月党人的遭遇,并且在他们的起义失败之后,还满怀激情地写了《致西伯利亚的囚徒》,“卓有成效”地鼓舞过12月党人的革命热情……对于普希金的死,历史是这样分析的:这不是偶然的,是普希金的个性和他当时的处境导致的必然。
生命走到这里的普希金,创作上经历了十分复杂的发展道路,19世纪上半期的俄国文学中各种流派的更迭,在他的作品中都有生动的缩影。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再到在这座平凡的房屋内写完著名的诗体小说《叶甫根尼·奥涅金》,用了8年的时间,完成这一现实主义诗歌艺术划时代的杰作,普希金给俄国的文学史创造出了一个生命力蓬勃非常的春天。
记得读初中那会儿,我就有一本《普希金诗集》,日翻夜读,年复一年,里面的许多诗句我都会背,直到今天还有一些犹在嘴边。譬如,“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的时候暂且容忍: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譬如,“心儿要永远憧憬着未来,虽然现在生活令人心焦,但这一切瞬息即逝,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将会变得亲切而美好。”譬如,“法律之剑不能到达的地方,讽刺之鞭必定可以达到。”譬如,“人的影响短暂而微弱,书的影响则广泛而深远。”譬如,“阅读,是最好的学问。”等等等等。
来到俄罗斯,我有意一路寻觅着普希金留在世上的“痕迹”——普希金的“生命跫音”————普希金走过的街道、住过的故房子、用过的器物以及他的后人,我始终怀有一种去俄罗斯稍稍沾上一点儿诗人仙气的欲望。
当我盘桓于莫斯科那一条古老的步行街——阿尔巴特大街,穿过行行色色的生意摊子:替人画像的、出售油画的、吹制巨大肥皂泡的,以及就地演奏的民间小乐队……来到阿尔巴特大街53号——1831年,普希金就在这里居住过。既然居住过,那他也一定在这条街道上走动过————这里现在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一家博物馆。
在圣彼得堡,莫伊卡滨河街12号楼,又是普希金的一个住处,而且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住处,在这儿,一直住到他抱定必死之心走向决斗的场地。这是一座18世纪中叶建成的普通楼房,20世纪初这里办过普希金纪念馆,而今是以“友谊”命名现在正在营业的咖啡馆。一百多年来,“莫伊卡滨河街12号楼”闻名天下。每年的普希金忌日,都有许多人来这里举行隆重的纪念会。
告别俄罗斯的前一天下午,我又坐在莫斯科市中心的普希金广场,静静地陪伴着普希金高大的青铜纪念像,足足有1个钟头。
有人说:“如果红场是莫斯科的心脏,那么普希金广场就是莫斯科的灵魂。”普希金广场位于莫斯科市中心,旧称苦行广场,因广场上旧有苦行修道院。1937年,为纪念俄国伟大诗人普希金逝世100周年,将广场更名为“普希金广场”。
广场上耸立着一座高4米的普希金纪念铜像,整个纪念碑外形优美、亲切,富有抒情意味:普希金右手抚胸,左手背在身后拿一顶礼帽,忧郁的眼神望向远方,仿佛正冥想沉思,思考着他尚未完成的《彼得大帝传》,纯粹是一位充满创作精力、处于深沉思考状态中的诗人形象。这座铜像是俄罗斯热爱诗人的广大民众捐款建造的。当时,还面向全国征求设计图样,最终采用了曾获十九世纪“超等艺术家”称号的雕刻师奥佩库申设计的图样,运用古典雕塑手法的特点,成为奥佩库申刻画普希金形象最成功的作品,他也因此而载入俄罗斯的艺术史册。
普希金广场的四周安放了一圈长椅,长椅上坐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尤其是每逢6月6日,普希金生日这天,大批的诗歌爱好者和普希金迷们都会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儿,手持鲜花和诗稿,站在普希金的雕像前朗诵普希金的诗歌,交流他们的诗歌创作,从早到晚。
普希金在世38年,身后留下两儿两女。据俄新社报道,目前,全球各地大约有250位普希金的后人,他们都是普希金两儿两女的子孙,而且绝大部分是女性。在普希金众多后人中,已经再没有一位诗人。
这就是,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