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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溅深山的高材生

发布时间:2022-03-06 21:35:36

  01

  我叫陈刚,河北人,在医保中心工作,妻子王丽是一名临床医生。20169月,我们唯一的女儿上了大学,我和王丽双方父母的身体都还健朗,我一下有了大把属于自己的时光。

  要知道临床医生工作非常忙,休息日也常被叫去医院,女儿生下来除了喂奶这个功能我无法实现,其余时期吃喝拉撒玩、听说读写画几乎我全权负责。

  之前,我就一标准的超级奶爸;送女儿去大学后,业余时间都属于我自己。

  我双脚开始发痒了。我出生在山区,家门口就是大山,少年时我是出名的野孩子,小村远远近近的大山我都去过。我曾在黄昏时还奔跑在山脊,我曾点起松油火把带小伙伴钻山洞,我还曾追山鸡迷路困山里两天两夜急坏家人,最后愣是自己走了出来……

  我非常享受在山里的感觉,那时,我就梦想着要走遍中国所有大山。可上学、工作、恋、结婚、养娃,人生就这样随大流按部就班下来,梦想早搁浅在内心最深处。

  现在,这个梦醒了。

  我搜寻并加入了本市户外徒步群,周末、节假日总和群友去跋山涉水。我们从不去一些大众化景点,而是去没开发或刚开发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人少景美,自由度高,才有野趣。

  我性格开朗,在妻子影响下懂些急救知识,参加几次活动后就被群主选为得力助手。

  其实参加活动的都是成年徒步爱好者,大多数活动还都请当地人做向导,路线都是群主向导规划,我就是去之前统计下人数、登记下身份证号,发给群主上保险用,出发后走在队伍最前面或最后面用对讲机喊喊话,叫大家别掉队,注意安全,或组织一下临时休息、报数点人。

  有时也帮忙收车费、餐费、保险费等,任务不累,因有所担当就不用交费用,每次群主还会给我一二百的酬劳。

  但我没想到的是,因贪恋这点小便宜,我付出了数百倍的代价。

  02

  那是2017年5月的一个周末,我们去一个叫乱刀裕的深山老林徒步。54人报名,向导、出行大轿车、就餐农家院都预定了,身份证号登记后保险费提前预支了,可出发前一天群主家叔突然离世,群主就把领队任务全权交给了我。

  他说我做助手小一年了,经验丰富,这次去的地方不远,当天去当天回,涉及不到露营等问题,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不能因为他的家事耽误大家行程。

  他让我多操点心,少看风景多盯人,越是集体休息越要十来分钟就把人扫一遍,清点清点。他给我找了两个助手,还把我的酬劳翻倍。

  我信心满满地答应了,哪知这次,我遇上了一个奇葩!

  五点半乘大轿车出发,七点多到山脚,山民向导老徐已等在村口。拉上他又向前开了40多分钟,大轿车就把我们55人卸到群山跟儿下,我们开始向没有游人打扰过的乱刀裕进发。

  一开始的路相对好走,虽是山道对徒步爱好者来说如履平地,走了半个多小时,但见路旁群石如林、各自形状怪异,美不胜收,不愧叫“乱刀裕”。

  短暂流连后,我们继续向另一座山头进发,老徐说绕过去能登上最高峰,景色更美。

  路隐没于树林之中,穿林而过,慢慢就没了路,全在老徐带领下分开树木、开辟道路前行,有时平缓,有时就是陡坡,而且还是沙土地,上下陡坡若脚下打滑,一人跌倒就倒一大片。

  我根据以往经验,吩咐群友们拉开一米多距离,用对讲机和队首队尾助手喊话,让他们注意行进节奏,拉开距离也不能让队伍断开。走了一会儿,我们竟在树枝上发现了红布条,五十米左右一个。这是来过趟出路的驴友留下的标志。

  我心头一热,和队首向导喊话得知按红布条走就能绕过这山头,考虑到有新进群不清楚体力的驴友,我大声向前后喊:“沿红布条指示的路走能绕过山头,实在体力不支的可以喘口气再走。”

  03

  绕过这个山头,我组织大家报数清点人员。结果报了三次都是53人,丢了一个。一对号是一个叫单眼皮的群友,据说他是个毕业于名校的高材生。

  他是第二次参加活动,他刚进群时,分享过他的摄影作品,拍得非常好。我还和他聊过,问头像上在山顶举单反拍照的是不是他,他说是。

  他在一家私企工作,得知他28了还没女朋友,群友还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我还提醒过他看群公告的活动规则。

  我和群友呼唤他,一会儿就有了回音。他说他透过密林看到波光闪闪,就出溜到我们右下方去了,发现一个湖,特漂亮,还说他撕了袖子系了蓝布条叫我们也设法过去。

  我一听,那个气啊!

  野外小团体徒步,去的是少有人迹的地方,最忌讳的就是不按规划路线走,违背向导领队指令。因为有的深山老林太大,向导也不一定去过所有地方,只会走他熟悉的路线。

  向导迷了路,整个团体都别想出来,那危及的可就是全体的生命。单眼皮虽自作聪明地系了蓝布条,他趟的路没经向导验证不一定安全,我不能开这个先例。

  我大喊让他赶紧归队,并警告再有此类行为将他踢出户外群,永不许他参加活动。可他出溜下去容易,上来却难,近一个小时才归队,53人只得等在原地。

  单眼皮归队后,我们继续沿向导规划路线前进。绕过山头,攀爬了四十多分钟登上了最高峰。

  眼前的景象蔚为大观:视线极远处是海,远望蔚蓝如带,海面上巨轮若小船成排成行;近处高楼林立若多米诺骨牌,村庄横卧若斑若点;眼下山岛竦峙、树木丛生……

  我和群友们都被眼前景象迷住了,各种呐喊声不绝于耳,我宣布原地休息一小时。

  以前都是做助手,第一次当领队我还没迅速进入角色。何况景又那么美,我早把群主嘱咐的十来分钟把人扫一遍给丢九霄云外了。我组织全体大合影后,见大家都在就放松了警惕,也去拍风景,还和几个也拿单反的切磋拍照技术。

  一小时后,我组织下山。可一点人数,又少了一个,这次我没用对号就发现又是单眼皮。让人又气又怕的是,这次我们喊破喉咙也没听到回应。问队友,谁也没注意他又跑哪去了。

  边等边喊一个多小时,他也没像上次那样自己归队。要命的是,此时山里又没信号,信息发不出,电话打不通。

  已是下午两点多,比原定下山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群友们都开始抱怨,有的还气得说扔下他不管,那么大人了自己能走出去。

  作为领队我再生气也不能这么做。我把向导、助手,还有群里几个年长的聚一起商量怎么办。有的说再等等,有的说队伍先走到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联系试试,有的说把人分成几队四面找找……

  04

  我们说得不可开交时,一位群友过来了,说想起好像有个穿蓝背心的往山背面去了,刚听大家吵吵说单眼皮穿蓝背心才想起可能是他。

  我们几个赶紧往山背面走去,才下几步就倒吸一口冷气。山背面先是几十米嶙峋陡峭的乱石,然后就是密林,密林下有一个湖,能看见部分轮廓,不如正面壮观,但感觉可抵达。我借来群友的望远镜对准湖看了看,好像还有好多水鸟。

  我几乎断定单眼皮就是从这下山了,因为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年少的自己,对大自然有种原始的不可遏制的冲动,天不怕、地不怕,只要吸引自己的地方都要去,不会考虑自己的莽撞可能给别人带来什么。

  可我从小就长在大山里,家乡的山头也就十来个,偶尔迷路了自己也能走出来,单眼皮是个城里后生,这一片群山连绵上百里,万一迷了路,他要走出来太难了。

  一想到他的安危,我又气他又气自己,怎么就忘了群主叮嘱少看风景多盯人呢,怎么就没十来分钟把人扫一遍见个数呢!

  我们几个退回来后,再次做了商定。有人说他如果出事的话,就要报警了,动用警方力量寻找,警犬啊、直升机啊都能用上,再说国家救援也不收费。

  有的反对报警,说网上经常批评驴友探险失踪动用国家资源寻找,浪费人力、物力,说纳税人的钱,为这样一个不守纪律的人花得不值得……

  “要我说警察来了这地方未必有山民好使!”大家为报不报警争论时向导老徐说。“我们村到山脚开车得半小时,警察从城里往这儿赶,从接到报警到召集人需要时间,他们路不熟走到山里又得多长时间啊,山民就不同了,山里人住得分散,六七户一聚群,各有各的进山路线,这小子奔的湖我没去过,可说不定别人就去过。

  “现在驴友多,进山的也多,我这岁数的没文化在山里做向导的我就知道七八个,把他们聚一起没准用不了天黑就能找到他,警察来了怕是得天黑才能进山!”

  “那就找山民吧!”大家听了异口同声。“可山民不是免费的!”老徐看了我们一眼:“你们不要说俺们山里人不淳朴了,山民就靠打个栗子、卖个山果赚点钱,当向导赚的也是辛苦钱,你们多少得出点钱山民才肯帮忙找。”

  “出点钱也应该的!”有人说,“这钱谁出?”又有人问。“老徐,你看一个山民大概多少钱?”我问。“这情况大家不会多要,也就意思意思,一人200!”老徐说。我一听,提着的心放下了,当时做出了决定。

  我们觉得单眼皮有可能回山顶和我们汇合,就用女群友的口红和纸巾留张便条用石头压在显眼处,告诉他就等在山顶,会有人来接。

  因山石太过嶙峋陡峭,我原本提议留下几个人试着下山寻找,我觉得单眼皮有初步户外经验他会留下记号。但向导和群友一致反对,说那样没准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我们下山了。到有信号的地方,我们马上联系单眼皮,可几次都能打通却没人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大家心头。整个队伍没人说笑,回去的路与来时路不同,大家也无心看风景,沉默地快速赶路。

  05

  向导老徐联系了几个山民,告知他们大致方位,听说我们愿意出钱山民们都很乐意上山寻找,还说可以带认识的熟悉山路的山民过来。我想着单眼皮电话里的嘟嘟声,很是心焦,就让山民有多少人来多少人。

  一路疾行,我们四点多就来到了山脚下订餐的农家院,我组织大家先用餐,往日野外徒步连累带饿一见饭就风卷残云的群友们,今天都默不作声,小口吃饭。

  五点多,向导老徐接到山民的电话,让他赶紧打120,说他们正把单眼皮抬下山。我一听心头一紧,赶忙打了120,并将大致情况通报给群主。

  群主气得大骂,怪我盯人不紧,亏他信任我却第一次领队就出状况,要是单眼皮出了什么事让我全权负责。

  46了,还第一次被人骂得灰头土脸,我非常沮丧,心里不停祈祷单眼皮只是小伤。

  快七点时,单眼皮被山民抬了出来,山民砍断树枝做的简易担架。担架已被鲜血染红,单眼皮裤子全红了,上衣也血迹斑斑。

  救护车早已等在山脚,医护人员接过担架把单眼皮抬上去。我和一个助手刚想上车一同前往,可山民们却把我拉下了,说让我给完钱再走。我叫两个助手跟救护车去医院,并让他们通知单眼皮家属和群主,我留下处理后续事情。

  救护车走后我一清点,山民一共去了40人,有群友说干嘛去这么多人,五六个就够了。山民解释说熟悉顶峰背面山路的人不多,他们也怕分头找时迷了路。

  再者单眼皮失血过多,山路又难走,为快点把他抬出来,他们轮换着,担架没停过,要没这么多人真不能这么快赶出来,事关人命大家都累坏了,还有人划伤了腿脚。

  看着有山民撩起裤腿露出小腿上的伤痕,我什么也没说,从微信上给老徐转了8000块,让他分给他们,就带着剩下的群友返程了。

  06

  第二天,助手告诉我,单眼皮左腿截肢了,想到他的头像,我的心很疼,他才28岁,人生怕是要改写了。

  群主第一时间联系了保险公司,他的最高保额能到30万,手术和后续一般的假肢费用应该差不多。他做完手术后,我和群主去医院探望过他,他刚丢了左腿,情绪不佳,我们说什么,他都沉默以对。

  群主问他为什么擅自离队,刚进群时不是让他看过群公告规则吗?他扭过脸不吭声,我觉得此时再责备也无济于事,安慰两句就把群主拉了出来。

  我们又和他家人说了会儿话,但家人情绪也还处于低谷,尤其是他母亲哭得话都说不出,一个劲敲自己大腿,那意思恨不得截肢的是她自己,我和群主也就怏怏而回了。

  回来的路上,我和群主提起山民救援的八千元,哪知群主竟火了,怪我不和他商量擅自主张,也怪我明知单眼皮已有过违纪还不盯紧他,我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我想和单眼皮要这个钱,可想起他的沉默和他母亲的眼泪,怎么也拨不出电话。

  怕妻子责怪,我也没敢提起这些事,只一个人在心里憋屈。哪知两个月后,事情瞒不住了,我收到了法院传票。

  单眼皮把我、两个助手和群主都告上了法庭,向我们索赔60万,理由是我们组织不力。

  收到传票,我肺都要气炸了。明明他不守纪律,影响大家行程也害了自己,见他伤成那样我们才没说什么,而且医生说若救治再晚一小时,他就将失血过多而亡,要不是我当时拍板并自掏腰包请山民救他,他现在丢的就不是一条腿。再说群主已经帮他争取保险公司的最大赔偿,他怎么还告我们呢?

  可气愤不解决任何问题,法院开庭审理后,判定群主、我、两个助手共赔偿单眼皮25万,理由是我们组织的徒步活动尽管微利,但也是带有盈利性质,该担起高度谨慎和注意责任,单眼皮出事与我们监管不力有一定关系。

  而他作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在知晓户外活动风险情况下仍自愿参加,有风险自担责任,且他在活动中有主观错误,应负主要责任。

  不管多不情愿,法律条文摆在那儿,群主赔了10万,我和两个助手各赔了5万。拿钱时,妻子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支持我有个爱好,但怪我充什么大尾巴狼,当什么助手、领队,要是只跟着玩儿也不会白瞎近六万块钱。

  面对妻子的发难,我无言以对。群主在家人责怪下解散了组织,我的梦想也搁浅了。从那后下班我就追追剧,在小区棋牌室打会儿牌,日子没劲透了!

  07

  两个月后,几个处得不错的驴友约我跟邻市一户外组织去翻越一座野山,说跟着别的组织去我又不用操心,他们几个是户外老人都特有规则意识,谁也拖不了后腿,还激我“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样就没驴友的驴性了。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拒绝了。

  可当天晚上,我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第二天四点多他们要出发时,脚痒痒地用力搓也不管用。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唉声叹气!

  我拒绝他们四次后,第五次他们邀我去承德县徒步大黑关长城,那是一段养在深闺人未识的野长城,奇、雄、险,被称为最具“个性”的长城,难得的是少有人涉猎,大部分保存完好。

  我再也挡不住诱惑,瞒着妻子以出差为名偷偷前往。可妻子却在我回来后的精神状态里发现了猫腻,她说我不对劲,整日笑嘻嘻的,眼睛里都有光,跟刚和她谈恋爱似的。她的话,让我红了眼圈,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想起爬野长城时几个群友说加入邻市组织诸多不便,得早起两小时和人家会合,还总融不入人家队伍,他们劝我再把本城户外建起来。就凭我给单眼皮出钱请山民,他们相信我是真正的户外人,说有了前车之鉴我能办好。

  我也想起自己回来后就筹划怎么瞒着妻子第二次行动,我知道什么都拦不住我这颗野驴的心了,我索性和妻子坦白了!

  我对她说,我要重新把群拉起来,我要做群主,带着本城野外徒步爱好者走遍中国,没想到妻子同意了。她说觉得我说这话时活得像个人样,她嘱咐我一定要健全制度,不能再出事,我一边答应一边笑着,把她抱起来转了几个圈。

  我把群建起来后,一个月就吸纳了300多人。因为我带群友外出活动不盈一分利,租车、订餐、保险、向导等费用全部账目公开,大家均摊,而且组织收费的人在群友中轮换,我只负责联系,从不沾收费的边。

  大家说我讲究,但实事求是地讲,是因为我打的那场官司让我熟悉了法律条文。法律对于非盈利性质的活动组织者要求较低,出了意外并不当然地成为他人要求你承担责任的理由。

  再说我是真的热爱山野徒步,不想因为利益污了自己的梦想。

  当然,我也更严肃了群规和徒步纪律,健全了管理制度。五天就在群内重申群规,每次外出徒步都安排有经验的志愿者与新人、弱队员结伴,每次都安排不少于参与人数三分之一的人员做助手,负责盯人、清点人数。

  我没想到的是,2018年7月,单眼皮再次申请入群。他没换头像,还是原来那张站山顶拿单反拍照的照片,他申请三次后我批准了。

  私聊时,他向我道了歉,说告我们不是他本意,是他父母执意要那样做,他们也是为了给残疾的他多留点钱以后生活。

  他说他现在已从噩梦中走了出来,截肢后他就失业了,母亲本来身体不好,因为他的事又加重了,家里很需要钱,他想干点什么自食其力,然后再慢慢养家。

  他说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户外活动,他开了个户外用品专营店,有实体也有网店,商品质量绝对有保障,他希望能进群宣传宣传。

  说实话,听他这么说我心挺疼的,一个爱好户外的人只能看着别人穿自己经营的户外用品出去,心里什么滋味可想而知。

  我答应了他,我自己需要什么户外装备都到他那去买,也推荐群友去。慢慢地,群友知道他的事,反而都乐意到他那买装备。

  有时,单眼皮在我们户外活动前,还会自发到群里现身说法,强调安全纪律问题,说再美的景也不如你能徒步在路上更美;大家回来后发群里的照片,他还会指导怎么拍能更好。

  他还私聊我说等他能养家、等他和假肢磨合得再纯熟些,就和我一起去户外。那一刻,我泪流满面。

  2019年初,他的专营店扩大经营需要资金,邀我入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和妻子商量,我觉得被称作驴友,得有点驴性!

  实现梦想,多大都不晚;不惧坎坷,勇往无前,在路上的你最美!

  本文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特色内容

  作者 | 风中一叶  教师

  编辑 | 潇雪儿

  排版 | 尔东

  校对 | 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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