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草
木镇的麦秋来了,所有年轻人都回来忙农活了,二叔也从北京回到了家里,父亲为他摆了一大桌酒菜,声称要不醉不休。我也得益于二叔的到来,跟着上桌开了荤,并且跟着听了些有意思的事。“你可终于回来了,咱哥俩终于能聚在一起了。”父亲举着酒杯冲二叔说道。“是啊,自从我去北京工作之后,咱哥俩好久没见面了,今天一定要不醉不休。”二叔也举起酒杯。俩人碰了一下杯,一口把茶碗里的酒顺着喉咙给吞到了肚里。“你这次回来要住多久?”父亲又问到“不走了。”“不走了?那你北京的工作怎么办呢?”“辞了。”“辞了?那么好的工作说辞就辞了?”“哥,我是这样想的,我这些年打拼,钱也挣够了,我打算回来去镇上的小学教书。”“教书能挣几个钱!”父亲双手撑着腿,一挺身子,一撇头。“你懂啥,人家老二是想回来报答乡亲,教书育人。”母亲一推父亲的胳膊,拍了下后背说道。“对,哥,这木镇有无忧草呢,能让人舒心呢。”“无忧草?你懂啥……”“二叔,啥叫无忧草?”我好奇的接过话茬问二叔,并且竖起耳朵等着他给我讲述。“这无忧草啊,吃了能让人没有忧愁,一直快乐下去。”二叔边摸着我的头边笑着说道。“真的,这无忧草真能叫人一直快乐?”我噌的一下从马扎上站起来,一脸惊讶的看着二叔。“是真的,你长大了就能找到了。”二叔依旧坐在马扎上,手顺着我的肩膀滑下来牵住我的手,“不过,你要答应二叔,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这样,无忧草就会出现了。”“嗯。”我坐下使劲的点头。“行了,木木,别缠着你二叔了,你二叔刚从北京回来,你让他歇歇脚。”母亲说完就把我从饭桌上拉起来,把我带到了房里。“我告诉你,你当老师简直屈才了……”父亲和二叔继续在外面喝着酒,母亲则把我放在床上让我睡觉,临走还把灯给带上了。我的好奇心都快被二叔从肚子里勾引出来了,那还能安稳睡着,更别说等着长大了。于是我小心翼翼的把被子掀起来,下到地上,蹑手蹑脚的趴在门上听着父亲和二叔的讲话。我听了许久,总是听到他们说醉酒的胡话,却始终再也没听到他们谈论无忧草的任何讯息。我悻悻的回到床上,想着关于无忧草的事情。无忧草在哪?无忧草是什么样子?无忧草真的能让人快乐么?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关于无忧草的思考。无忧草充斥着整个房间,充斥满我的整个脑海。木镇的的夜晚依旧静谧,静谧的能盛下千亩的麦地,静谧的能盛下整片蛙塘。我不知道木镇的夜晚是否明亮,现在,关于无忧草的一切,都只存在消失殆尽的梦中了。第二天,鸡鸣打破了木镇静谧的夜空。“铛,铛铛……”豆腐陈又骑着他的倒把三轮车,敲着梆子早起卖豆腐了。木镇就是这样,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早上开始,都有条不紊的运行着,无论是什么,都是从早上的吆喝声中苏醒,也包括我。“木木,起来吃早饭了。”母亲在客厅里大声吆喝道。“知道了。”我回答道。“知道你还不起来,一会饭该凉了。”母亲说着就过来要掀我的被子。我意识到自己要挨揍了,一下起来站到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好了衣服,踩好鞋子。“我就说我起来了。”我边说话边一路跑到饭桌旁。“起来了你跑啥?又不是没有你的饭。”母亲一脸嫌弃的说道。“妈,早上我约了小福子他们一起玩,我要快点吃。”“不行,等会你爸要给麦子打场,我要携你去看。”“每年都看,俺就不能落一年呢。”“不行,今年不行,你二叔来了,你更得去看。”我和母亲央求了好久,都没有挣脱,虽然很不情愿,但我为了能问出无忧草的事情,还是随着母亲去了。木镇的打场,无非就是开着拖拉机,后面用钢丝绳穿孔拉上磨盘上的磨石,一圈一圈的围着晒场转,给熟透的麦子压穗取粒罢了。我每年都会随着母亲观看这项仪式性的工程,都看乏了。母亲把我携到了麦场,跟二叔站在一起。“二叔,你说的无忧草在木镇真的有么?”我挠着头半信半疑的问二叔。“真的有呀,只要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的。”二叔低下头笑着跟我说。“那你能告诉我具体在哪里么?”“我不能告诉你,你得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他。”“我就知道。”说完,我就把头往下一拉,没再抬头问二叔关于无忧草的事情,只木怔的站在那里看着父亲开着拖拉机打场,看着父亲在晒场上一圈一圈的把麦穗碾压过来,碾压过去。关于无忧草的事情,也随着打场在我脑海中来回打转。站在麦场看了良久,属实没有意思,我趁着母亲和二叔说话的空档,把右腿悄悄的往后一伸,偷偷溜走找小福子去了。在我跑着去找小福子的一路上,微风嗤嗤的刮进我的怀里,舒爽极了。枝杈上的麻雀也叽叽喳喳的叫着,活脱脱是刚吃完我们打的粮食。木镇在这一刻,达到了鼎盛时刻,如若你看到了路上不绝的小车,那一定是回乡的人们奔来收获。“木木,木木!”小福子站在门口大老远的朝我喊道。“福子,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我边跑也边冲他招手喊。“啥秘密?”小福子紧跟着跑过来。“你过来。”我往前伸开手朝着小福子的脑袋做个了招手,示意他贴过耳朵来。“木镇有无忧草。”我冲着他的耳朵细声细语地说道。“无忧草是个啥?”小福子问道。“无忧草就是吃了能让人快乐的草。”“谁说的?”“我二叔告诉我的,他从大北京回来就是因为无忧草。”“不行,我得问问俺妈俺才信。”“这有啥好问的,我还能骗你?”我拖着小福子就想去找其他的玩伴。“不行,俺得问问俺妈。”说完,小福子往后一退,回头就往家里跑去了,看到他回去了,我也跟着转身,失落的回家里去了。又过了一天,小福子果真问了他母亲,一早就来敲门,母亲为他开了门,“木木,人家小福子都来找你了,你还不起床!”母亲在院子里大声喊道。一会儿,小福子便跑到了我的床头上,使劲摇着我的身子。“木木,木木,俺打听到无忧草的下落了。”小福子边摇着我的身子边说。“真的?”我噌的一下坐起来,“你给我说说。”我一把搂过小福子的肩膀把头蹭过去问。“真的,俺妈告诉俺的。”小福子用手遮住嘴,悄悄的说。“那你倒是告诉我它在哪儿啊?”“俺妈说它在木镇。”“木镇哪儿?”我竖起耳朵试图打探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在湖边。”小福子抓耳挠腮的说。“那不白搭,木镇的湖多着哩。”“木木,抓紧过来吃饭了。”母亲使劲的在客厅里喊到。“马上就起。”“再不起饭就凉了。”我迅速的穿好衣服,踩好鞋,拉起小福子就往外跑。“不吃饭了?”母亲端着碗回过头使劲冲着跑远的我喊到。“不吃了,不饿!”我和小福子飞跑到了门外,对视了起来。“接下来咋治?”我率先打破寂静。“我妈说无忧草在湖里。”小福子说。“那去湖边找?”“行,那咱们找二子他们吧?”“走。”我们商量了一会,走去找了二子和虎子他们。二子和虎子,还有小福子我们四个一般大,所以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一起商量玩闹。我和小福子转眼就走到了二子家。“二子,你和虎子去不去找无忧草?”我朝着二子走过去问。“无忧草是个啥?”二子和虎子异口同声的问。“无忧草就是吃了能让人一直快乐的草。”“谁告诉你的?”二子说完回头就要走。“我二叔说的,他从大北京回来就是因为木镇的无忧草。”“俺不信。”“真的,俺问俺妈了,俺妈说就在湖边。”小福子急着为我辩解道。“虎子,你去跟我们一块找么?”我绕过二子问虎子。“俺想去。”虎子看了看二子害怕的说道。虎子平常跟二子一起玩惯了,自然而然的习惯了听二子的话,这次他能自己做主意,出乎我和小福子的意料。“行,我和小福子,虎子他们去找了,你去不去看着办吧。”我不屑的瞥了一眼二子,转身佯装要走。“谁说不去了,找到了一人一半。”二子回过头来,插着手在胸口一副大人的样子说道。“行,那走吧。”我朝着小福子一挤兑眼,推搡着二子后背说。我们四个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寻着木镇的湖边出发了,寻找二叔口中所说的无忧草。这天天气格外的好,高挂的艳阳里刮着一丝清凉的风,把木镇的夏天衬得不算太热。我们走到了木镇最大的湖-艾湖。艾湖是一个很大的湖,大的我也说不清楚,但是,艾湖是一个苇湖,水浅的很,湖的周围全是柳树等草木。“这样吧,咱们分成两拨,我和小福子一起,沿着湖的东边找,二子你和虎子沿着西边找。”我把他们叫过来围在一起说。“那无忧草长啥样呀?”二子问。“不知道。”我和小福子对了对眼,两个人一起摇了摇头。“那咋找?”二子没正眼的看着我俩,“闹半天连长啥样但不知道。”我摸了摸头,“这样吧,咱们就把没见过的草给拔出来,晚上我拿去跟二叔问问。”“那也只能这样了。”二子没好气的说。接着,我们四个人分成了两组去找无忧草,二子他们往西,我们往东。艾湖大的很,我和小福子一开始只是用手不断的扒拉地上的野草,我俩扒拉了好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后来回头一看,才走了几米远。“这样不行,太慢了。”我从树上折下一段树枝,“这样吧,咱们拿着树枝扒拉就行,别蹲着用手了。”说着又折下一段给了小福子。这样,我们又寻了许久,可是扒拉来扒拉去,都是些司空见惯的狗尾巴草和蒿子啥的,也不知道二子那边是什么情况。“不行了,累死了。”小福子耷拉着脑袋一腚坐在了河边的空地上,“这可啥时候是个头啊,艾湖那么大。”“行,那歇会吧。”我也一腚坐在了小福子的旁边,一伸胳膊,顺手一倒。我看着天空,忽然觉得木镇的天空真是格外的蓝,也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朵云的清洗。接着,我顺手拔了一颗狗尾巴草,放在手心,不停的薅它的毛,薅完了拿起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这木镇的天空配着木镇的草,似乎更加晴朗了。“木木,有虾窝!”我还没反应过来,小福子大喊着就跑到水里。“哪里?等等我!”我蹭的一下坐起来,看着小福子激动的喊。不一会,我们两个人七里扑棱的下了水。幸好艾湖是一个苇湖,水不是很深,只能没了我的脚脖子,我和小福子经常下沟摸鱼。我们摸了好一会儿,二子他们也找了过来。“木木你在哪呢?”虎子喊到。“这儿!”我提着一只巴掌大的龙虾扒开苇荡冲着他俩喊“这里有好多虾窝,也有黑鱼。”不一会儿,二子和虎子扔下手里握着的草,激动的脱鞋下了河,跟着我们一起兴冲冲抠起虾窝来。傍晚逮完虾,数了数,大家加起来约么有十来只,我们把各自的收获拿到了家里,唯独没有带我们所寻得草。于是,我们一直认为,湖边没有无忧草。第二天,我们四个人又聚在了一起。“昨天的虾好吃不?”我问他们。“昨天俺还让虾夹破手了。”小福子说。“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脏。”二子依旧把手插在胸口。“那咱们今天去哪里找无忧草呀?”虎子问。“这样吧,既然湖边没有无忧草,那咱们去路边找找吧?”我提议道。“那也只能这样了。”二子继续说。还好木镇不算太大,我们四个一起在路上走了很久,寻来寻去,只看到路边的车前草和蒲蒲丁,实在没有什么没见过的草。后来,我们看到了一棵枣树。“木木,有枣!”小福子随手一指,又生了一个馊主意,跑过去就往上爬。“你往下扔,我们捡。”虎子两眼直勾勾的往上看着小福子说。就这样,小福子爬了上去,不停地折断枝子往下扔,看着枝子上挂满了青红不一的枣子,我们更加起了兴,声音开始大了起来,我们出来的时候正值晌午,宽硕的马路上没有一个人,都在家里睡午觉,更别说有声音。“木木,我身上痒。”小福子趴在树上直抓手背。“树上有刺毛虫,你下来吧。”我从路边抄起一个木棍,“我给你们用棍子打,你们接。”虎子爬了下来,我则尽兴的不停在树枝间摇晃木棍,看着枣子哗啦啦的落下来。“木木,好小子,大中午不睡觉偷我们家枣。”我吓得一缩脖子一回头,看到李婶撸起袖子的手正叉着腰站在我的背后,随后我紧接着把棍子一扔,撒腿就要跑。“好小子,偷我们家得枣,还想跑?”李婶抓住我的领子就把我往她家里带,我正要回头寻求小福子他们的帮助,没成想,小福子他们早就跑没了影,吓得我后背直冒冷汗。李婶把我带到了她家院子里,自己回到了屋里。我站在院子里,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连哭都不敢。一会儿,李婶捧了一大把枣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枣子全是通红熟透了的,她走到我的面前。“挣开兜儿。”李婶凶神恶煞的看着我。我慢慢的边打哆嗦边把上衣口袋打开,看了一眼李婶,又下把眼珠子滴溜一下挪开。紧接着,李婶“哗啦哗啦”的把枣子一下全都倒到了我的兜里。“出去玩吧。”李婶一挥手。我转身,假装镇定的一步一步走出了门,刚到门外,我兜着枣一溜烟往家里跑。到了家,我没敢吭声,把枣子往桌子上一倒就吃了起来,准备销赃。“木木,这是哪里的枣?”母亲端着个盆子路过看到说。“摘得!”父亲听见我摘了枣子,走进客厅,抓起一把来就走了出去,边走还边往嘴里扔。“你儿子摘得枣子别说,还挺甜。”父亲手里捏着枣子,冲着正在洗衣服母亲说道。“指不定又偷了谁家的,晚上肯定过来找你。”母亲低着头没好气说。果真,李婶还不是个省油的灯,晚上真的来到了家里,看着她拿着一个马扎进了屋门,我“哧溜”一下从吃饭的桌子上滑了下来,钻到了桌子下面。她二话没说就拉着母亲到晒场去乘凉去了,剩下我自己在家里担惊受怕,生怕她责怪了母亲没教导好我,向母亲说我的罪过。直到母亲回来看到在客厅佯装看电视的我,什么也没说的走去了房里,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偷枣的事过去,这个夏天我安稳了一段时间,整天无所事事的和小福子他们窝在家里打打小霸王,或是召集几个邻村的孩子嬉戏打闹一番。木镇的夏天长的很,长到要睡无数个觉。木镇的夏天同时又短的很,通常连着下一阵窸窸窣窣的雨,秋天就会悄无声息的舒展来了,夏天就算过去。而我,也将迎来新的学期和新的老师,以及新的同学,不过这些都是理论上的。木镇的小学小的很,小到里面的老师和同学换过来换过去也就那几个人。老师都是今天你教教二年级,明天我教教四年级,总是那几个老家伙在教,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新奇的了。而同学呢?我们都是一个镇上的,大多在假期里我们就互相玩闹过,所以根本不需要去请教姓名和年龄,一见面就能说出你就是那个谁谁谁。唯一新奇的,就是新发明的游戏,或者是谁又约着去玩新买的游戏卡。新学期的第一天,我早早的起床穿好了母亲为我添置的新衣服,吃好一顿丰盛的早饭,又让母亲把我送到了学校里。“木木,你也在二班?”我一进新分进的班级就听到二子在叫我。“二子,你也在这,真是太好了。”我高兴的跑过去趴在他的桌子上。“虎子呢?”我问。“他分到了一班。”“啊,跟小福子一个班?”我吃惊的问。“对,咱们俩一个班,他们俩一个班,哈哈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二子为什么笑,但是我就是忍不住的陪着他笑。“同学们,上课!”一阵很深沉的声音响彻全班,我立马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抬头,我隐约看到一个趴鼻子上夹着一副圆框眼镜的人站在讲台上,再仔细一看,竟然是我刚从北京回来的的二叔!没想到,这学期竟然是刚从北京回来的二叔做我的语文老师,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又充满了他讲给我的关于无忧草的事情。“同学们,我是你们新的语文老师,我叫木寻,你们可以叫我木老师,如果对语文有什么不理解的你们都可以问我。”二叔站在讲台上笑眯眯的说。“真的有无忧草么?”我一下子在凳子上站起来,直勾勾的看着二叔。“木天同学,我记得我已经给了你答案。”二叔眼睛往上瞟了一下,直接喊出我的大名。“可是我和二子他们找了一暑假怎么没找到?你能告诉我它到底在什么地方么?”我双手撑着桌子满怀期待的问。“这样吧,你仔细留意放学道路上的每一株草,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无忧草的。”二叔不停的在讲台上挪着步子说道。“唉……”我遗憾的叹道,似乎得知了二叔的惯用伎俩一样。于是,根据我的语文老师,兼二叔的指示,我们四个每天都骑着自己的自行车上下学,就为了能够沿着路边真的找到二叔口中的无忧草。我们真的找了,沿着学校到家里的路上,每天都会仔细的留意每一片草地,可也尽是些野枸杞和车前草,从没见过有什么特别的草冒出头来。有一天,路边的沟里放进了水,水里跟着来了一些鱼儿。“有鱼!”虎子最先看到,跳下车子握着车把冲我们喊到。我冲着二子和小福子一挤兑眼,一股脑的扔下自行车冲着沟里跑去,捉鱼去了。跑到沟里,我们四个人挤在一起开始堆泥,拦鱼,还没张罗多久,二子和小福子竟因为一个屁打了起来。“谁放的屁?真臭。”我捂着鼻子看着他们。“谁放谁小狗。”二子伸出三个手指头冲着天发誓。“俺没放。”虎子紧跟着说。“俺……也没放。”小福子等了一会才慢吞吞的说。“明明是你放的,还不承认。”二子捂着鼻子冲小福子说道。“俺没放。”小福子又说。“你没放谁放的?就你说的晚,还不捂鼻子。”二子不依不饶。……没吵多久,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的就扭打在了一起。小福子跑到了岸上,二子也跟着跑过去,一把把小福子拽倒,一只手按着小福子的脖子,一只手挠他的痒痒。“服不服?”二子问。“哈哈哈……,不……,服!”小福子边忍不住笑边说。说完,小福子看形势不妙,一口唾沫吐到了二子脸上。小福子就是这样,打不过就冲人吐唾沫,我也和他交战过几次,长了记性。但二子这可是第一次被人吐唾沫,这可手忙脚乱的腾出手来擦脸,小福子趁着空档,“哧溜”一下从二子的身子底下跑了出去,车子也不骑的就沿着路往家里跑,最后还是让我和虎子把车子给他推了回去。木镇没有隔夜的仇,无论我们第一天多么的厌恶对方,总会在第二天就互相道歉,重归于好,我们就又会继续在一起找寻无忧草。经过这件事情后,我们再也没有人敢谈别的事情,只一心一意的找出无忧草。终于在一个安静的傍晚,我们骑着自行车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一株特别的草。“木木,快过来,这是啥草?”小福子指着地上的一株我们都不知道名字的野草说。“我看看,我看看。”二子带着虎子围了过来。我们四个人围在一起,抬头对视了一遍,又一齐低下头看着那株野草。“木木,你说这是无忧草么?”二子问。“不知道。”我答。“你们知道么?”二子又左右看了看小福子和虎子他们。“不知道。”两个人一起摇着头说道。“不管了,摘下来放书包里,明天给二叔看看。”我伸手就要拔这棵草。“不行。”二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如果是的话,你要是独吞了怎么办?”“你们放心,如果是二叔说的无忧草,我一定带回来跟你们平分。”我坚定的说道。“说话算数?”“算数!”我挺直身板,并且举着三根手指头补充道。说完,我把这株暂未知名的草摘了下来,放到书包里。“咱们走吧?”我边撑起车子边说。“走!”三个人一起说到。我们骑上自行车又继续的向前行进,没有继续寻找另一株无忧草,因为我们都很笃定,无忧草就在我的背包里,我背包里的一定就是无忧草,只不过暂未被证实而已。顺着这条从学校到家里的路,我突然发现,木镇的柏油路越来越宽了,像是刚被夏天融化了一样,我骑着自行车在这条路上,就像骑骏马一样驰骋。我还觉得,木镇路边的杨树也高大了起来,所有的鸟儿都站在树尖上朝我们呐喊,像是知道我们找到了无忧草。我和二子他们四个也从未像现在一样开心,开心到连晚风都和我们顺路。“二叔,我找到无忧草了!”我骑着自行车冲进家门,举着刚寻得的无忧草大喊。“怎么了木木?”母亲站在里屋的门框上问我。“我找到二叔说的无忧草了!”我扔下车子就跑去二叔的屋里找二叔,不再理会母亲。我飞快的冲进了二叔的房间,看到二叔正坐在在房间里批改一本作业,面前还堆了一大摞。“老师,我找到无忧草了!”我直挺挺的站在二叔旁边,放低声音说道。“木天同学,你有什么事吗?”二叔一转身,一脸正经的询问我。“我……我找到无忧草了!”我一低头,从身后把无忧草拿了出来。“好,交给我吧!”二叔接了过去。“老师,那这是无忧草么?”我小心翼翼的指二叔手中的无忧草着问。“明天我会告诉你的。”“可……”“好了,木天同学,我正在批改作业,你放心,我明天准会告诉你。”我悻悻的离开了二叔的房间,我在心里开始抱怨二叔,二叔总是这样,总是带给我一种神秘感,从来都不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不过,有时候我竟然会喜欢这种神秘,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关于无忧草的信息,只能等二叔明天揭晓了。第二天,二叔果然给了我答复,但不是亲自告诉我的,我睁开眼醒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署着我的名字。木天同学,无忧草就在木镇,你需要用心去找呀。——木寻老师我很失落,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告诉二子他们,我怕,我怕也让他们失落或者责怪,于是我决定瞒着他们。我从床上穿好衣服,骑着车子就去找了二子他们一起上学。“木木!”二子骑着车子朝我过来,“怎么样?是无忧草么?”“你着什么急么,我二叔没有说。”我说。说完,我骑着自行车就往前走,不再理会二子。“那你二叔说什么了?”二子追了过来。“没说啥,赶紧去找小福子他们去上学吧。”我故意岔开了话题,然后把车子骑的飞快,骑着去找小福子。“小福子!”我喊到。喊完,我从他家的大门走了进去,看到平常最爱笑的小福子竟然蹲在地上一只手搭在头上哭起来。“小福子,谁欺负你了?”我也跟着小福子蹲在旁边问道。还没等小福子开口说话,二子也骑着自行车跟上来了。二子一扔自行车,跑了过来。“小福子,谁欺负你了?跟我们说,俺和木木替你上前。”“对!”我附和道。“没…没人欺…欺负俺。”小福子一边哽咽一边说。“那是因为啥?”二子急切地问。“俺…俺爸和…和俺妈吵架了。”小福子继续说道。“没事,木镇没有隔夜的仇,你看你和二子打架不也是第二天就和好了?”我劝小福子说。“那…那不一样!”“哪不一样?”“他们说要离婚。”说完,小福子又呜呜哇哇的哭了起来,实在叫人难受。“没事,他们肯定第二天就和好了,大人都这样。”二子冲着小福子说。“那…那我一定要多…多找几个无忧草。”“好,俺和木木一起帮你找。”“嗯……”说完,我和二子拉起蹲在地上的小福子,骑着自行车准备上学去了。在半路上,我们正好碰到了虎子,我们四个又聚在了一起。到了班里,我听着二叔讲课,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我和二子他们,我们真的找到了无忧草,并且一起平分了无忧草,还梦到小福子吃了无忧草之后,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挨到放学,我和二子约好小福子和虎子他们,我们决定好好的为小福子寻找无忧草,我们要找很多,最好能让木镇的人都一起快乐下去。于是,我们四个人极尽所能的寻找我们不认识的草,争取多拔一点。这一次,我们居然找着找着忘记了黑天,并且书包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无忧草。“木木?木木?”声音随着一个手电筒向我们传来,是我二叔的声音。“唉,我们在这呢。”我闭着眼向灯光来的方向招手。“你们在这干嘛呢?这么晚了。”二叔把灯光一压,领着虎子的妈妈跑过来。“没干嘛,找无忧草呢。”虎子说道。“什么无忧草?”虎子的妈妈问。“无忧草就是吃了能让人快乐的草啊,不信你问木老师。”二子看着二叔说道。“啥无忧草,那都是惹你们玩的,赶紧回家吃饭吧,你们家人都等急了。”虎子妈拉起虎子就走了,我们三个则在后面骑着车子跟着二叔。“木木,你说实话,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无忧草?”二叔边骑自行车边问。“其实,我本来要放弃找无忧草了,可是小福子她爸妈吵架了,我们不想让小福子伤心,所以我们决定跟他一起找无忧草。”我说完这话,小福子一个人低下头,骑车绕到了我们的后面。二叔顿了一下,说:“木木,你要相信,你们一定会找到无忧草的。”然后回头看了看小福子他们。半路上,小福子和二子分别回了自己的家里,我和二叔也直接回了家,让等着的一家人放了心,我就吃饭睡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我被二叔叫了起来,他说要亲自骑车带我去上学。我以为是无忧草的事情有了着落,赶紧爬起来上了二叔的车子。“木木?”二叔问。“嗯?”我坐在车子的后面答到。“你真的相信木镇会有无忧草么?”“这是二叔说的,我为什么不信?你不就是因为无忧草回来的吗?”我问到这里,二叔没有再回答,只用力的蹬着车子,这一路上,我也没再问过一句。到了教室,二叔拿着课本站到讲台上。“同学们,咱们今天不讲书本内容,我们上实践课,大家看这是什么?”二叔说完,放下书,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与众不同的小草。“无忧草!”我激动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同学们,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找到能让人快乐的无忧草,找完了,你们把它交给我。”二叔说完,全班都躁动了起来,都恨不得立即跑出去找无忧草。我也没想到,二叔把寻找无忧草的任务,从我们四个人发展成了全班。“同学们,听我讲,我们这次活动是有范围的,不能走出校门,只能在学校里找。”二叔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后说道。“好!”全班一齐喊道。“那就出发吧!”于是,在二叔的指导下,我们全班三十个人都加入了寻找无忧草的队伍,大家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在各个角落找了半天。“好,寻找无忧草结束了,大家把无忧草交给我吧。”还没找多久,二叔一声令下,无忧草的寻找就结束了,大家都纷纷走过去把自己找到的无忧草交给了二叔。“同学们,你们都找到了自己的无忧草,那大家肯定对无忧草的记忆很深,请大家放学回家后写一篇关于无忧草的日记。好了,下课!”上完了二叔的实践课,其他的课我都没有听下去,只想着关于无忧草,以及关于无忧草的的日记该怎么写。就这样,想着想着就挨到了放学,至于讲了什么课,我压根就没听进去。我依旧坐在二叔的后座上,让二叔载我回家。“二叔,木镇是不是真的没有无忧草?”我低着头问道。“胡说,木镇怎么可能没有无忧草!”二叔激动的把车子停下,回头冲我呵斥。我从来没有见过二叔这样,吓得我打了个寒颤。“可是我从夏天找到秋天,拔出过许许多多的草,也始终没有无忧草。”“木木,你放心,木镇百分之百有无忧草。”二叔笃定的说道。二叔说着话,我坐在后面抬头望着木镇的天空,正好有几朵云飘过,把木镇的天空衬得蔚蓝,像一块橡皮擦一样。我又放下头看着道路上的一排排整齐的杨树,它们走的飞快,丝毫不想等着我和二叔的样子。这天,我真的一抛往常,认认真真的写了日记,并且交给了二叔,希求二叔能真的告诉我关于无忧草的秘密。“同学们,我在大家昨天中的日记中挑选了一位同学写的,现在我给大家读读。”二叔依旧站在讲台上自如的说。2010年10月10日 星期日 天气:晴 无忧草的事情,是我在二叔的口中得知的,他告诉我,我应该好好学习,才有机会发现无忧草。可我不相信,我想立马找到它,于是我找了一整个夏天,可是怎么也没有找到。后来,我们又一直在寻找,我们去田野里,去到路边,把不认识的草都带给了二叔。可是,却没有一株是二叔说的无忧草。再后来,我们全班都去找无忧草,可是真的没有找到。我灰心了,因为我没有见过无忧草,我不知道木镇还有没有无忧草,可能没有了。 四年级二班 木天二叔念完后,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我,二子也不停的抬头看着我。“同学们,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木镇其实有无忧草,它可以是路边的狗尾巴草,也可以是田野里的蒲公英。最重要的其实不是能不能找到它,而是你们能不能快乐高兴的去找它。”二叔撑着讲桌朝我们讲到道。二叔终于把无忧草的事情都给吐露了出来,我总感到他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虽然我早就料到了木镇没有真正的无忧草,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二子也在后面低着头不说话,关于无忧草,可能我们不会再找,也不会提了。过了一会儿,二叔把无忧草挨个给大家发了下来。“同学们,现在大家可以把无忧草夹在日记里,作为自己的书签,希望大家能珍惜这段美好的回忆。”二叔继续说道。听二叔讲完,我闷闷不乐的把自己的无忧草扔进了日记本里,再也不想拿出来了。关于无忧草的事情,我和二子如实告诉了小福子和虎子,虽然有些难过和不舍,但我们终究不会再提了。无忧草的事情过去了,时间偷着走了好久,转眼又到了一个麦秋,又该是所有人回来的季节,二叔也已经在木镇呆了一年了。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跟无忧草无关的事情。小福子爸妈没有和二子说的一样,他们在吵了数不清楚的架以后,终于离了婚,小福子被分给了他母亲,马上就要离开木镇了。在小福子走的前一天,我和二子带着笔记本找到了他。“小福子,这是我的无忧草,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木镇。”二子边哭边说。接着,他从笔记本里拿出自己的无忧草递给了小福子。“这是我的,我希望你要一直快乐。”我也哭着冲小福子说。那天我不知道二子为何会带着我哭,本来我们说好要一起快乐下去的,二子这个叛徒。小福子走了以后,我本来木镇从此以后就会安安静静的,和我相安无事了,直到有一天二子找到了我。“木木。”二子低着头,把脚踢过来踢过去冲我说。“嗯?”我答。“俺要和俺爸一起去城里做生意了。”“……哦。”我停顿了半天说道。我忍住眼泪,没有哭出来,但我越发的相信二子是个大叛徒了,他叛变了木镇,叛变了无忧草,也叛变了我。“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在木镇相遇。”二子接着说。“可我已经没有无忧草了。”我说。“木木,但你一定要快乐啊。”二子说完,我没有再说一句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几天,二子真的跟着他爸走了,去了市里,木镇空秃秃的只剩了我和虎子。“叛徒!”二子走后,我冲着木镇的天空喊道。过了几天,父亲又到了一年一度给麦子打场的时候。我和二叔站在这里看着父亲把拖拉机开的飞快,像带着风一样把麦子碾过来碾过去,看着金黄的麦粒一粒粒从车轮底下飞出来。其实,我早已明白,无论发生了什么,可木镇始终都在这里,永远不变,可能会偶尔飘过几朵云,飞过几只鸟。我和二叔站在木镇的风里,闻着一切关于木镇的味道。现在,我不会再溜走了,我要认真的看着父亲打场。“木木。”“嗯?”“其实木镇有无忧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