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出口
我终于起来了,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一直在奔跑,四周倒退的房屋,身后大声的呼喊,轰,我摔倒了。梦里要是不摔倒,我可能还醒不过来。我睁开了眼,四处是残断的围墙,地面上布满了石屑,我在一个三角型的压抑空间里面,这是哪里?“嘶”额头传来痛感,我用已经磨破皮、沾满泥土的手捂着额头。额头上没有伤口,那这种疼痛感来自脑内,不过此刻我需要疼痛,我需要清醒。我已经开始慢慢的记起一些过往的场景,我的手提包被抢了,里面有银行卡、还有一张奖票,奖票已经中奖了,对于买了40几年彩票的我来说,这大奖是头一次。我在领奖的途中遭遇了这次抢劫。抢劫我的是一个20多岁的青年,已经记不得长相,只记得他凶狠的看着我拖走了我的包。我追着,追着,后面发生了什么,我的记忆又断了。我仔细打量着四周,这是前面我说的三角空间,但是很幸运,这是超市空间的一角。饮料柜倾斜着,外面的玻璃已经破了,伸手就可以拿到饮料。地面上除了石头渣还有一些散乱的食物,至少短时间我不用担心饥饿的问题。我从地上拿起了一包薯片撕开后往嘴里丢着,是的,我有点饿,黄瓜味的薯片使我稍微皱了一下眉头,算了,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我在这呆了多久?我继续思考着。地上已有一些空的食品袋和空的饮料瓶。在地上的一角可以见一些撕碎的包装袋歪歪扭扭的摆着,看上去是数字“2”。2天?2月?应该没有两个月,这处空间隐隐可以闻到尿骚味,估计是我造成的,但是味道不大,若是2个月,这里怕是已经比粪坑还要臭。2天了,我稍微镇定了点,我已经大致推测出我追抢劫犯的时候刚好发生地震之类的灾祸,我被困在了这里。不过有水有食物,可以静静的救援,我是幸运的。除了额头时不时有疼痛传来,我的其他部分很正常,手、脚都可以活动,不过头上就是倒塌的墙壁,还是不起身直立为好。我撕开了第二包薯片,柠檬味的,哦,我想起了,这是我儿子喜欢的味道。小柠檬,我以前这样喊过我儿子。他小小的,圆圆的眼睛一看到任何和柠檬有关的东西就会眼中发光,“爸爸,我最喜欢柠檬味的东西。”小小的他奶声奶气的说着,哦,我的小柠檬,现在已经长大了,他最近好像有烦恼,爸爸我出去了一定好好听你诉说,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感谢我的妻子,给我了小柠檬这么可爱的儿子,她最近身体很不好,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得了一种叫红斑狼疮的疾病,很严重,后面需要长期的治疗。我已经退休了,小柠檬也没有工作,生活的重担就这样压了下来,可能老天听到了我的呼唤,给予了40年没中过奖的我这个补偿,不过,就这样被抢走了。那个抢劫犯,希望他也被困住,希望我还能有机会找到那个包。“有人在么?”外面传来呼喊打断了我的回忆。“在,我在这。”我激动回应着,哈哈,所以人生不能放弃,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请你不要着急,我们马上下来救你。”我终于要出去了,我的妻子、儿子,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们了。出去后,我要报警,寻找我丢失的包。挖掘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一丝光亮照了进来,很刺眼,已经适应黑暗的我无法承受这个亮度,我闭上了眼静静听着:外面很闹,有很多人在说话,咚咚,这是挖掘机的声音?近了,更近了,轰,闭上眼的我眼皮感觉更亮了。“我在这我在这,我闭着眼挥舞着双手。”由于太激动了,我踢到了什么。这是什么?不是食品袋的声音,闷闷的。我摸索着,那东西被一碎石压着,费了好大力气,我终于拿到了。闭着眼睛,我摸索着。这是一个手提包的样子,大小可以装一个笔记本电脑。手提包是皮质的,里面有几张卡,还有一张类似彩票质地的小纸。这个包?这不就是我丢的那个手提包?我困惑了。这不就是被抢了的包?难道那人在被埋之前也在这个附近?不管了,我妻子的医药费有着落了,哈哈,我抱着手提包狂喜。终于我感觉有人跳到了我面前。“能睁眼不?”他询问着,我紧紧抱着包摇着头。他体贴的拿着一块布替我遮住了光亮,一边牵着我走出了被困之地。周围很吵闹,可以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说着,闭着眼睛,听觉被放大了很多倍,很久没和人接触的我,渴望着与人接触,没有人喜欢一直孤单,那样很封闭,他们在说什么?我能感觉我被很多人盯着,估计都是来看救援的。“看,救出来了。”我终于分辨出了一个方向的尖细声音。“这种人,救什么。”是另一个稍沉一点的声音接着响起来。“就是,白眼狼,被压死才好。”尖细声音附和着。“你们看,他还拿着那个包。”“我看看,真的,那个包,不会就是那个包吧。”声音越来越多了,我分不清他们接下来还在说什么。说的是我手上的包?这是我的包,什么白眼狼?我很困惑,估计说的是其他人吧,我不再管周围的声音,终于我的眼睛适应了光亮。我摘下了眼罩想谢谢救我的人,但摘下后,我看到的是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的眼光。那种鄙视、厌恶、避之不及的眼光,还有几个人捂着嘴对我指指点点小声说着什么。我退了一步,这种眼光,我从来没见过。我见过另一种气愤、悲痛的眼光,不,那种异样的的眼光我也没见过。我已经活了这么久,退休前都是在我的岗位上勤勤恳恳努力工作,也得过好几次先进个人,众人看我都是热情的、赞赏的,我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眼光。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救援人员随即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我在休息室等待我报告的同时,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几名不认识的穿便服的人进来了。医生和蔼的看着我,让我放松,接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这个问题,每次看病医生都会问一下,常规问题。“常剑锋,62岁。”医生身后的人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你还记得被埋前发生了什么?”医生在纸上记了什么,接着问我。“我的包被一个年轻人抢了,我就追着追着,就被埋了。”医生点点头,看着我手中的包:“就是那个对吧。”“嗯嗯,是的。”“里面有什么?”医生好奇道。“几张卡,一些资料。”我没有提奖票,但为了显得不心虚,我掏出了那几张卡。“这是银行卡,这是我的超市卡,这是身份证。”我无意看了眼身份证,身份证上写着“常剑锋”,但,照片,怎么不是我?不对,既然不是我,我为什么也叫常剑锋,我长什么样子,难道那照片就是我,我记不到自己的样子?谈话的房间角落有面镜子,我冲过去,镜子里面是一个穿着脏脏的体恤,身材高大,再怎么看,也不是已经60岁,而是20多岁的年轻人。啊,这才是我,我想起来了。我抢了一个老人的包,他抓的很紧,不给我,我死命拉扯着。这时来了一辆轿车,老人来不及躲避,被撞倒了,血迹慢慢渗出。我慌了,拿着包就跑,结果遭遇了地震,被埋了。估计我在被困的时候看过包里的东西,所以记得那个老人的名字,之所以我后面忘了,还一直认为我是那个老人,想着一些奇怪的事情,估计和我头痛有关。我看着医生,慢慢的说:“我想起来了。”医生身后的几人松了一口气。我走到医生的面前,医生拿出一张片子夹在墙壁白色的板子上,那后面是灯光,医生开了灯,片子上很多小图,看着很相像,仔细一看又不一样。“你额叶、海马受损,所以导致你刚才记忆的混乱。”啊啊,那么,我才20多岁,但是什么小柠檬?什么红斑狼疮?那也是我想出来的?医生看着我,缓缓的说:“我们接下来还会再做一些检查,之后,再对你的病情进行治疗,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我想了一下说:“我想见见那老人,我对不起他,可能的话,我想当面和老人以及他的家属道歉。”医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他转向身后,身后的几人朝他点点头。“那老人就是你爸爸。”爸爸,我抢的人是我爸爸?被车撞的人是我爸?原来我是小柠檬,我妈妈还住着院,我眼前出现了我爸爸被撞以后,盯着我倒在了血泊中,那眼睛,一直看着我,里面是气愤、悲痛。啊啊啊……我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