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的最终退守
发布时间:2022-11-05 13:18:24
大和3年(829)3月,58岁的白居易请假百日,罢刑部侍郎,4月到达洛阳。从此闲居了17年4个月,度过了他那漫长而颓唐放荡的晚年。
白居易把他人生的这一章节称为“中隐”。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然而进亦忧,退亦忧,进则光荣荆棘路,退则无尽深渊崖。无论是居庙堂济天下忧天下之忧,还是居南山采菊不知今夕是何年,都无法使他得到真正的心灵满足。根本原因,在于文人天生的伦理与性情,都与官僚体系格格不入。既不肯折腰,又不愿同流合污,只有走上自我放逐之路。原以为自己能“奉儒守官”,可最后结局却往往还是“仰头大笑出门去”,这大笑,渐渐变成了苦笑。
他在67岁老颓之时,还写道“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每过三几年就嫌侍妾老丑,而要换掉一批。他游离于社会默认的传统与准则如此之远,自然遭到了许多非议。人们只批评他大宴友人、人前欢乐的一面,却往往忽略了他独上西楼、灰暗而苦涩的形象。白居易晚年的诗歌里,我最喜欢的一首叫做《西楼独立》:身着白衣头似雪,时时醉立小楼中。路人回顾应相怪,十一年来见此翁。
我宁愿把晚年的白居易,类比晚年的卡萨诺瓦———那个著名的情圣。他们年轻时都云游四方,声名显赫。晚年却困怠于狭小园林中,肉体和心灵都无法突围。人生巨大的落差像是万丈深渊上的瀑布,从惊涛骇浪一下子跌入一潭死水,于是年轻时的记忆成了生命的唯一养料。他们一遍遍地追忆,一遍遍吟咏,一遍遍往回忆中加入香料、胡椒粉、辣椒、肉汁等刺激的调味品,一遍遍咂摸这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可那腐朽且渐渐老去的肉身,却已经无处可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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