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的爱情
1、与细陶同日诞生的男孩
2、“武秀才?不值钱啦!”
3、填不满的无底洞 4、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5、落魄小姐的未婚夫 6、吸血虫般的大舅子
7、卖了妹妹去抵债 8、最后的武举人
9、救了两个卖唱的女人 10、熊孩子的战争
11、这门亲事等于卖女儿
12、那天,他为了五斗米折腰
13、啥都不管了,咱们先结婚
14、干一票大的,就回家种田
15、替小叔子夫妇养孩子
16、三个男人的宫斗剧
17、上门女婿你当不当?
18、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
19、有些事,就得偷偷摸摸地做
20、你不配做我的女婿
21、爸,我长不成你喜欢的样子
22、穷小子看上白富美?
23、少年害了相思病
24、天上掉下桩好姻缘
25、姑娘要以身相许
26、暗恋的对象要闪婚
27、“未来儿媳妇啊,老公我给你培养好了”
逢春跟在周德身后走进了红井街15号。
是临安最常见的四合院样式,进屋先是一架屏风,再往前走几步,便是一个开阔的天井,正前方才是见客的堂屋。
周营长的妻子亲自奉茶,听说眼前的小伙子救了自己的丈夫,她弯腰鞠了个躬:“小兄弟,谢谢你了。”
“不敢不敢。”逢春连连摆手,“我不敢居功,周营长才是家父的救命恩人。”
“哦?”周德吃惊,逢春这才把李浩寨的匪徒劫车事件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又捧出碎银子,“这是卖粗陶所得的银子,家父让我送还。”
周德笑笑,示意妻子收下,又上上下下地把逢春看了一通:“小兄弟,身手不错,练过吧?”
逢春腼腆起来:“算不上,只是跟家父学过几招。”
他这么一说,周德便立刻想起向汝生打斗的模样,顿时肃然起敬:“令尊好功夫,想必也是行家里手吧?”
逢春的神态又透出几分骄傲来:“家父是光绪年间最后一拨武举人。”
“失敬失敬!”周德拱手起立,“你子承父业,功夫不错,眼下国难当头,不知你是否愿意到军队里头来?”
“这……”逢春顿时懵了,他来送银子,本只是顺路办事,至于救人,也是危急情况下的无心之举,却丝毫没想到自己会被周营长看中。
周德见他犹豫,还以为是年纪小无法作主,便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先回家去,跟父母好好商量一下。毕竟打战,是可能要流血牺牲的。”
向汝生得知消息乐坏了,连声说着天助我也,这便要置办行装,亲自把儿子送到周德的骑兵营。
逢春却皱着眉头拒绝:“阿爸,你知道我一门心思做陶,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儿子,你不懂,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向汝生晓之以理,“我打听过了,周营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你跟着他,怎么也能混个好前程。”
逢春不语,只默默走到院子里坐下,自顾自地摆弄起陶泥来。向汝生恨铁不成钢:“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是不能开窍呢?”
逢春依然不语,只把倔强赤裸裸地写在表情和动作上。向汝生心急火燎,恨不能钻进儿子的心里去,好叫他改变想法,走上一条康庄大道。
“要我说几遍你才明白?周营长保荐,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你倒好,硬生生要把福气往外推?”
杨氏见丈夫气急,便也加入了劝说队伍。她迈着小脚,端着针线活走了出来:“儿啊,你爹说得对,眼下是个好机会,你好歹去试试,才不辜负周营长一番美意,也好叫你爹心里安宁。”
逢春抬头,猛然映入眼帘的,是两双充满着殷切和恳求的眼睛。他顿了顿,刚想开口说话,便听敲门声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进来:“请问,这里是向逢春的家吗?”
逢春得了救星,急忙大声应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大门口。
杨氏追出去看,却见来者是个容貌美丽的妙龄少女,一身桃红衫子衬得娇俏可人,正是那吉庆班的小旦冯雪岭。
当妈的一见大姑娘上门,顿时又操心起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于是不等介绍,就笑盈盈问道:“小春,这位姑娘是?”
“大婶好。”那姑娘却也不认生,笑着就盈盈下拜,“我是小春的朋友,今天是来拜访的。”
“哦,是吗?快请进!”杨氏热情地搀起姑娘,正要把姑娘迎进门,却见方云开了家门,一脸不快地看了过来。
“哟,小春哥,这就是你那心上人?”方云的语调不阴不阳,一双眼睛不屑地打量起对方来,“也不怎么样嘛,妖里妖气的。”
逢春脸一红,急忙朝方云摆手:“胡说什么?赶紧回家去。”
冯雪岭毕竟是场面上混大的姑娘,见多了找茬挑衅,方云的一两句揶揄又怎在话下。于是她转过身来盯住方云,微笑着回道:“自然比不得姑娘在田野乡间长大,城里的玩意儿,倒让你见笑了。”
方云小性,脑袋却转得飞快,瞬间听懂了冯雪岭的嘲讽,便哼了一声,气急败坏地砸上了自家的大门。
杨氏冷眼旁观,心里也生出些不快。
冯雪岭忽然上门,逢春的惊要远远大过喜。因为她对他来说,其实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姑娘。
但冯雪岭显然不那么认为,她进了门,便亲亲热热地喊起了伯父伯母,又主动接过杨氏手上的针线,可拿起针却一脸尴尬,只得怏怏地放下。
杨氏见她热情得过了头,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下去。逢春看出了母亲的不快,急忙问道:“冯姑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有什么急事吗?”
“我……”冯雪岭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看了看向汝生夫妇。杨氏会意,便重重咳嗽一声,把向汝生拉回里屋。
“小春哥哥,我要走了。”她收了笑,脸色暗了下来。可那忧郁转瞬而逝,表情也切换为了期待,“但是如果你留我的话,我就不走了。”
逢春吓了一跳:“留你?怎么留啊?”
“娶我呀!”她满脸天真,仿佛也不知道该羞耻避嫌,只热切地看向他。他愣了一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嗫嚅着憋出一句:“那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冯雪岭反问,“咱们男未婚女未嫁的。”
逢春低下头:“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冯雪岭的眼睛提溜一转,下意识地往里屋看了看:“他们嫌弃我的出身?”
逢春为避免夜长梦多,便违心地点了头。冯雪岭轻轻哦了一声,便低头告别:“那我就走了,班主要带我们上省城,我无亲无故生活没有着落,不能不跟着去。”
这句话又变了语调,似含着千万种无奈与沧桑。逢春的心竟不知不觉酸起来,但能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保重。
他终究,不是个多情之人。
冯雪岭出了向家,眼泪便立刻滚落下来。
其实这个结局,她来之前就想到了。天真只是表面的外衣,跑江湖的女子,谁没生了颗七窍玲珑心?
不是看不出逢春的疏离淡漠,但还是怀了一丝侥幸心理,巴巴地上门来。其实她也偷偷存了些钱,便想学杜十娘,把自己好好地嫁了,以后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可无奈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她只好擦着泪往回走,在心里默默劝慰着自己。
另一头,向汝生正板着脸教训儿子:“你整天到城里去,究竟结识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逢春一听就急了:“我怎么就结识不三不四的人了?”
“小春,”杨氏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娘也看出来了,这姑娘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你怎么……”
“我跟她根本就不熟!是她非盯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小春的怒火也窜了出来,讲话声音也大了许多。父母见他认真发了怒,便将此事按下不表,各自忙碌去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向汝生夫妇开始对逢春耳提面命,一些和他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也在向汝生的授意下,陆陆续续上门来做思想工作,试图说服他投身行伍,为国效力,也为家争光。
从前欺负过逢春的徐明明也来了,他已经长成一条人高马大的壮汉,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你小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逢春正屏气修坯,未来得及抬头,只淡淡应了一声:“来啦,坐吧。”
徐明明瞥了一眼陶坯,满脸不屑:“这破玩意儿赚不到钱了,都要禁烟了。那洪金城,急得跟什么似的!你还在做?傻子一个!”
逢春向来不喜此人,此刻听他出言不逊,但也懒得计较,只全神贯注地盯住自己手里的活儿。
可这无声的逐客令却丝毫没影响到徐明明的兴致,他随手端了个小凳坐下,忽然叹了一口气:“你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哦?”逢春难得见他露出忧郁的一面,好奇心也起来了,“你哪里饥了?”
“穷呗!”徐明明的回答倒干脆,“吃不上饭,娶不了媳妇儿。我那爹娘,哪儿能像你爸似的,出个门还遇到营长?”
后一句带了些妒忌,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愤恨。
逢春笑起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认真做工还怕吃不饱?喏,对面方家就在招工呢。”
“切!我才不干那个,浑身都搞得脏兮兮的,苦死累死也挣不到几文钱。”
“那去城里找个工做?”
“去过,不爱干,给人家当小厮,跟条狗似的!”
逢春无奈:“那你想做什么?干活哪儿有不累的?”
徐明明神秘一笑:“我就想去军营,你看那些官老爷,威风凛凛的,大街上想吃什么随便拿,看上哪家的姑娘就随便睡!”
逢春翻了个白眼:“你说的不是当兵的,是土匪。”
徐明明哈哈大笑:“那就做土匪咯!”
逢春见他不正经,便自顾自干活,懒得再理他。徐明明自说自话半天,见逢春不答话,也就无趣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