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坟前开满丁香花
唐磊第一次见到丁香是公司招聘新人的面试上。那天,在千娇百媚的女子中,他一眼就看到她,没有过多精致的装扮,洁白的衬衫,银色的短裙,露出优美的小腿。没有让人不舒服的高傲和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她只是淡淡的微笑,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一刻,他决定要了她。
他是一个被女人崇拜和宠坏的男人。白天,穿着名牌的西装衬衣,挂着拒人千里淡漠的微笑。拿着令人羡慕的高薪,运筹帷幄的指挥着公司的一切事务。下班后去酒吧喝酒。在酒吧里,听着低迷的音乐,微醉的陷入烟草和酒香的气息里,还可以看到年轻而浓妆的女子艳丽而妩媚的脸。他会感觉到自己需要这种简单而俗气的快乐。
第一次新人参加的会议上,丁香就和他争执起来了。她想做一系列的贫困地区孩子们教育情况的广告。但是,他只想赚钱。他高高在上的权威和自信在她淡淡的嘲笑和轻蔑的微笑中溃败。他阴郁的看着她眼中温度慢慢冷下去,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他情不自禁的制止。他听见自己说,丁香,你别走,照你说的去做。
一个月后,他亲自陪她去收集材料。他们在火车上看尽了城市的繁华,来到了真实自然的偏远乡村。当他们在破旧的学校门外出现的时候,一群孩子突然蜂拥而至。他们飞一般的冲到她身边,紧紧的拥抱她,把她团团围住。他惊诧的听见孩子们叫她,丁香老师。
她转过身,眼中满是狡黠的微笑。她调皮的说,唐磊,你被我骗到这儿了。他在她甜美的微笑中逐渐迷失。原来她是这个贫困乡村的支教老师,为了孩子们能有一个良好的学习条件,才去寻找一家资金雄厚的广告公司为他们策划一系列报道,让社会上更多的人关注教育,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支助。他的确被她骗到这个贫瘠的地方。但是,他却似乎心甘情愿。
夜雨过后,空气里有清新的丁香花香。柔软的棉被舒适安逸。远离城市的灯红酒绿,一夜安稳的睡眠,他从梦中醒来。他在学校前的山地上看到丁香花丛中的她。灿烂的阳光照亮花瓣上晶亮透明的水珠。
他突然问她:“你为什么叫丁香?”她笑望他,灿烂一如周围的阳光。说,因为我最爱丁香花,我的名字就是它。他亦微笑,再无言语,静静看她陶醉在花香中的笑脸。
一个月后,他们离开了那个乡村学校。他看得出她的不舍。但是,她必须回去亲自完成这个策划。
而他,在车子使入城市的繁华,看到她脸上渐渐的疏远淡漠的微笑的时候,他突然很怀念她甜美亲切,不设防的笑容。于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沦陷。
他爱上了她。或许,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陷入。
回到公司,她开始拼命的工作,面对他心疼的眼神和休息的提醒,很多时候,她只是无言的看着他,苍白的微笑。他的心一点一点的疼痛起来。
广告终于制作完成,轰动一时,人们纷纷为孩子们贡献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大家都很开心,提议再一次重游乡村学校。丁香开心的赞成了。
这次,她带他们爬上学校后面的高山,山上亦是开满了娇嫩丁香花。山顶上有一个小庙。他们在庙里许愿。她突然问他:“你相信有来世吗?”他转过头来看她,她仰着头看那尊大佛像。飘渺迷蒙的眼神,似乎穿越前世今生,看透来世。他悄声的说,信。她微笑的转过头来看他,说,我也信。
下山的时候,他们远远的走在众人身后。他突然停下来,紧紧抓住她纤秀的肩膀,他说,丁香,许我一个今生的承诺,可以吗?她抬头,眼睛渐渐泛红。她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俊朗的面孔。微微的摇了摇头。
他脸色一刹那间煞白。问,为什么。她转身,眼前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青翠明丽。蔚蓝的天空,溢满了丁香花的香味。她迎着风仰起头,慢慢展开双臂,她清秀玲珑的脸庞沐浴在阳光中。她只是说,我属于这里。
他看着她,喉间发出了一声绝望的低吼。飞快的离开。她虚弱的滑坐在地上,眼泪开始无法抑制。
第二天,丁香为大家送别,他们都依依不舍的问她,真的留下来了吗?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大家一一与她握手拥抱,上了车子。只剩下唐磊。她走向他。仰着头看他。眼中满满的是不舍。她的眼睛开始湿润了。她说,再见了,唐磊。
他看了看她。眼睛开始发红。但是,很快的。他又恢复了冷静与淡漠。他点点头,说,珍重。然后上了车。他们挥手道别。唐磊转过脸去。
车子渐渐远走,她的灵魂似乎开始漂游出身体之外,脑子里浮起过往的片段,第一次与他见面,第一次争执,第一次以来来到这个小乡村…………
她突然晕倒在地。
后记:
不久,唐磊收到一封丁香写来的信。
信上写:
磊,其实那天在许愿回来的山上,我很想给你一个今生的承诺。只是,我的生命时日不多,不允许我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承诺。所以,现在,我只能说抱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最令我开心的事是,在我离去之前,能为孩子们做一些事。学校已经开始修建。相信他们很快就可以坐在明亮的教室里上课。我应该感谢你。是你为他们创造了条件。还有……,就是,爱上了你。记得在庙里的时候,我问你相不相信来世吗?当时,我多么害怕,你会说不相信。幸好。你我都相信有来世。当时我已经向佛祖许了愿,我求佛祖赐予我们来世的情缘。
你不要难过。好好的,开开心心继续生活。
我们来世再见。——丁香
他闭上眼,感觉眼睛里有温暖的泪水在流动,他的脑海里浮现她甜美的微笑,狡黠的眼神,苍白的面孔,离别时绝望的微笑……
他的烟还夹在手里。他抱着头慢慢蹲下,爆发出了尖锐的野兽受伤时发出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