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彼岸花
消失的雨季,天微凉的时候。桑桑抱着手臂,我知道她冷,而她只顾走在旁边。我叫住桑桑,她转头,眼影的浓妆,红色血丝的眼。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陌生,那样冰冷,冷到心疼。只是一个梦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她变了,变得她再也不是从前的桑桑。
桑桑会调皮的歪着头,认真的听我说每一句话,那是很多年前的她。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她也还是个大学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合租信息,我和她合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寓。
第一天见,就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不许带别的人来家里,谁都不行,完全没有协商。她在她的房间门上,帖上八个彩色的大字,不许抽烟,不许喝酒,还好我都不怎么会,我说,你晚上回来的时候,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她坏坏的笑,你是不是胆小怕黑,要等到我回来了才会睡着。
桑桑在同学面前描述我,室友人还不错,她把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回到家总是会嗅到淡淡的茉莉香。早上,她念着英文单词做好早饭,照料她养的小接吻鱼和盆栽的吊兰。
在没多久的熟悉后,我开始一个人做饭。每天早上做,她会乖乖的吃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老是说,再也不吃你做的早饭了。她赖床,没办法的,于是吃光了之后,大肆形容有多难吃。我装做生气,她也任性的不理我,便对同学朋友说她的室友有多小气。
在考试前,她会复习到很晚,我陪着她,却总是比她先睡着。第二天醒来,在镜子面前,就会看到她在我脸上的作品。到我加班的时候,她只会担心她第二天早上会不会吃到早饭。我闷闷的说,你不会在外面买东西吃吗?然后她会很严肃的给我理论,说那是很不好的习惯。半开玩笑的说,那怎么办,不吃早饭也是不好的,是吧?停顿几秒,那我还是在外面买着吃。
有时候她会拉着我去逛街,开心得像个小孩,只是她很少买东西。现在想起来,我是粗心,那些时间是我和她并不多的同时休假,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了我的生日,下班回家,房间门贴上了祝敬爱的室友生日快乐的卡片。明知是讨好,也感觉有一点欣慰,算是有理由给她做早饭了。
城市的夏季很热,灰蒙蒙的天空预言了一场大雨。桑桑发来短信,老徐,如果你不怕打雷,拿一把伞给我。找到她之后,我说,如果我姓龚,你是不是叫老龚呢,她突然笑了,肆无忌惮的,那就是小龚,少占我便宜了。
桑桑很怕闪电打雷,她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所有的灯,用棉球塞住耳朵,看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小说。第二天她对我说,你在打雷的时候竟然还能睡着,难理解。突然感觉清高了许多,你能理解我每天有多累吧。她立马把她那正在复习的我不知道所谓的公式推到我面前。只好承认她赢了。
每天的工作,好像有她的捣蛋变得有趣得多,怀了感激的心情,下班的时候顺便买了一束紫色的迷迭香。她疑惑的收下,回到房间。十多分钟后,桑桑冲到我面前,惊慌的表情,难道这是我明天的早饭吗?暗暗艰难的忍住笑,这个总比我做的早饭好吃得多了吧。她白了我一眼之后,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个小花瓶,就算是你送我的第一束花吧。我愕然,第一束,还想我再送一束吗?
自己的变化自己的都没发现,同事用他们敏锐的洞察力观测到我的异常。小子,是不是恋爱了一愣,然后就是无力的解释。话说得再多也规究两个字,狡辩。百口莫辩,就是这些时候容易出乱子。
该死的桑桑,粗枝大叶的毛病。她忘了带家门钥匙,在公司到处打听我的下落。她站在我办公桌前的那一瞬间,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把她拉出去的。身后,同事们就用响亮的口哨刺激这样一个场面,像痞子似的,还好桑桑慢半拍的反应让她成了呆子,笨笨的好糊弄。
可是,公司的单身聚会拒绝了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源于人的嫉妒心。桑桑说她喜欢一个人,意料中的事。工作的事情心烦,她在旁边说着那人的好,不知道为什么,叫她闭嘴。她呆住,再不说话,起身回房。几天后,不经意看到她说,委屈,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不知道怎么安慰,那个男人肯定喜欢着另外的人,替她不值。
桑桑几天都没吃早饭了,显然是受了伤害,看着让人心疼的女孩,在不长的一段时间过后,桑桑又开始了她的快乐生活。她在客厅的阳台挂上了蓝色的风玲,风来的时候,声音清脆的,很好听。桑桑那调皮的字体,在我房间门上的纸条上跳跃,但愿你如同那风铃的声音一般,快乐的过每一天。
我用短信回复她,十分感谢敬爱的善良的美丽的室友,能否赏脸与我共进晚餐。半分钟的时间,就收到她的回复,小女子接受您的盛请,不要甚感荣幸,我会让你的money见鬼去的。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拿了仅有的一点家当等她下课。结果,她为了多吃一点,竟然到晚休下课都没吃过一点东西。还以为遇到狠角色,嚷嚷着饿得肚子都贴到后背了,到头来却只是想吃火锅,最贵的也只点了几大盘的鱼肉丸子。看桑桑狼吞虎咽的样子,怕她是不是会被撑傻了。终于看她吃不下了,她也要把多下来的打包。她依然用古怪的眼神,穷人家的孩子见不得浪费。
回家的路上,她在每一家衣店橱窗前看着里面的衣服。我决定买一些,于是我问,她摇摇头否定,要买也要我以后男朋友买。我习惯的笑笑,不再说话。
闹钟的声音,上班起床的时间,习惯的做好两份早餐,给吊兰浇过水,习惯了空空的鱼缸,两条接吻鱼早就没有了,只留下绿色的水藻,那件红色的柳丁大衣,挂在阳台。在桑桑离开的那一年,晚秋,正在上班。我看她开心的笑,天冷了,我想买一件大衣。桑桑揪着我去了衣店,我没有理由不去试了好多次,终于找到一件红色的大衣。天真的旋转着在试衣镜面前笑。
她问,老徐,是不是很漂亮?明亮的眼睛,一瞬间的感觉,好像爱上了她。木讷的回答,很漂亮。第二天,桑桑在我上班的时候不辞而别,留下了那件红色的大衣,衣服上面躺着一封信。拆开,只有几个字:傻瓜,我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啊。
突然泪下,我呆在她空空的房间,终于睡去。失去桑桑的日子似乎一出黑白的电视剧,每天上班下班的寂静,充满了缅怀。
已经好几年,红色大衣依旧挂在她用过的衣橱,我买下了这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我想桑桑已经嫁作他人,却又决定继续在这里一直生活,事业停滞不前,拖着一身的疲惫,往来公司和这个所谓的家,看到那株吊兰,更怀念那一年的桑桑。我错过的幸福,再也没有人再看得见。幻想桑桑穿着大衣,在我面前问我。以为失去的桑桑给我留言,很想吃你做的早饭。
这是分开几年的第一次联系,为此高兴了好多天,但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再也没有消息。希望就好像流星那样,划过天空就不见了。天冷得可怕,很晚下班,回到家门前已经没有勇气打开那一扇门。几年如一日,还是想在开门的一瞬间,依然看到打开的电视机,在沙发上睡着的桑桑,安静的面容。
转身离开的时候,错觉闻到了茉莉的香,莫明的激动,慌忙打开家门。一阵熟悉的茉莉香,淡淡的,鱼缸里同样两条很小的接吻鱼,桑桑的红色大衣,她站在厨房门口,穿着她的红色大衣,和几年前一样很开心的问我,老徐,我漂亮吗?轻轻的搂住她,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回来了。我相信你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天空放开的睛,在我给桑桑做好早饭的时候,第一缕阳光落在桑桑的头发,好像这几年没吃过饭似的,老徐,再来一碗。原来谁都不会变,也都没有变。
2011-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