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觞烈酒,怎醉其心
一世百年,她守候了三世,面具遮住了她的悲喜,她眼中的一切,只是他的在意或不在意。
西窗独倚,紫衣迷人,她面着轻纱,似有袅袅薄烟围绕着她的脸颊,然而薄烟又怎能遮住她的绝世容颜?水袖半掩面,她饮下一杯烈酒,湖畔有风轻吟,她睫毛微动,眯眼似月牙儿,而她的眸中,有月光洒在水中的涟漪,她似乎醉了,她似乎很开心,又似乎很难过。这一切的悲喜,藏在迷蒙的月色里,泪水划过她的侧脸,她咬着嘴角,艰难的启唇:“留芳……”
依稀是旧时节,那年,她,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少女,他,是一个温雅带着呆滞的少年。她戴着面具,玲珑心藏在眼中,花市繁华,她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俏皮的她脱离了圣姑的视线,在人群中逃窜,她撞见了他,同样带着面具,她抬头,他低头……他摘下面具,静眸而视,而她然后缓缓低下头,他们各自错愕着,他有些慌乱的松开她的手。他夸奖她讲的故事相当动听,她开心的笑了,激动的摘下面具。彼此眼里都藏不住心中的悸动,这也许不是最美丽的相遇,却是她们心里最美好的记忆。
原来那天,他承师命下山,走在繁华市野,他微微不明人世。他遇见了她,他低头,注视那面具装饰着的面容,心中有几缕好奇。
“在下顾留芳。”
那年,他十九岁,她十六岁,他将回长安,将要出家。她眼中遮盖不住慌乱,她讲着苗疆的故事,她带他去田野,她牵着他跳起苗疆舞,他开心的笑了。花市里,她喂他吃,他为她食。
落日下,湖畔幽幽,百花在轻摇,他为她讲着长安。
清风里,有桃花微笑,他启唇为她诵诗。
他告知她将行,她跑远,山脚下,他心里不知所言。
他已行,她没有挽留,她拉着他来到木桥。
“我要嫁给你。”她启唇若碎玉的声音轻敲在他的心里,他沉默。她对着湖面大喊着:“顾留芳,我喜欢你!”
他走了,他许她三年之约,而她,用掌心紧攥住他给的信念。以面具为信物,南山脚下的约定!
她欢喜又期待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梦随着他的背影飞向远方,三年,她在西窗守候,她心伴随他。她在纸上写着他的名字,以笔写心,以纸镌刻思念,她将信送入他的心里。而他轻吻那一纸书页,提笔画下她的脸颊,也许,在偶尔仰望星空的时候,他们也会有几缕落寞,但有彼此心照不宣,时间就不会沦为煎熬。
岁月荏苒还是太过漫长……她如约的等着他,南山脚下,却不见他的身影……
那日,他落寞的走在木桥上,一声叹息,而在转身的一瞬,他看到了紫衣面具的她,他心颤动,原来师长欺骗了他。
她跑远,他追逐。
纤手落在他的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你知道嘛,这三年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她目视着憔悴的他,心中痛楚刹那间云散。他摘下她的面具,三年,他每一天都在想她。这一刻,他空洞的眼睛有了色彩。他吻向她的唇,所有的悲喜,在这一刻悄然静止,这片树林里,有的只是他心中的温柔。
“她是唯一能让我感觉到我生命是有意义的人,我生生世世都要和她在一起!”他立誓信念,却不为师长认同。
火光点亮了玄道观的黑夜,两个身影消匿在夜里。
他们被追杀,她说火是她放的,她去认罪。他说不需分你我。
悬崖处,云海雾松,似有天命操弄着这个画面。他与她无路可逃,他们想到了女娲的故事,于是,跪地问天,可天不应,云散了,他们相视而笑,牵手而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轻喃着,她多想与他一世平凡……
她又饮一杯酒,她眼中迷离,喉咙辛辣,月下轻咳两三声。
她知道时间的长河里,会有一朵相似的花,一朵凋零,一朵绽放。于是,她将信念贮藏,相思之苦又怎敌她的信念,终于,她等到了,然而,他却不记得她了。
他轻扫落叶,紫色薄纱悄然落于地面,他疑惑,紫衣的她在树上坠下,他接住了她,怀抱着她。她脸上有喜悦,因为他为她担忧。他放下她,一如那时的慌乱,而他眼中却是有种似曾相识的错愕。
彼此相视却只一人相识,她的目光,依偎在他的温柔中,可是他终究不记得她了。她怀着难言的苦,独自远走,只留下一道纤瘦的背影和一缕紫色薄纱。
痴妄也许应该在过往中都埋葬,她埋醉在夜里,她说: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寻找快乐。
“快乐不过是醉生梦死的一种。”他夺过杯子,为她痛饮。
他为她还俗,他娶她为妻,洞房花烛夜,她叫着留芳的名字。
他疑惑,他远走。她痛哭,她沉默。
南诏国乱,她身为守护者,被扣刑台。
他只身杀入,鲜血划过了长空,也破碎了她的心。
她想让他走,她说不爱他,他却只想寻一个答案。
只是答案总是在一切消失后,才会苍白的出现,她欠他一句解释,他也欠她一句慰问。
饮最烈的酒,等最爱的人。岁月匆忙,又是百年,他的回眸错过了她的回眸,说好的忘记,却是白雪里最深的回忆。
漫天的雪中,他舞剑,而她遥望远山,她想他是否在想她。
若剑会断念,他是否会弃剑。落雪无情,唯有剑音。三世情苦,执念不灭。今生,唯你是命,后世,唯君是从。
谁饮忘情水?两不相忘……
只记得那年,田野处百花温柔,天边镶嵌着七色长虹,而他与她在湖畔处相拥……
“此生不换。”
——仙剑
赠友人·左平
沈星宇
2015.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