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屑烟沉
(整段青春去爱,是最奢侈的事)
青春是五彩的,青春的感情是天女散花般的。芷秀的感情没有步入青春期就开始萌芽,生长。
初中一年级,14岁的她在生理心理的转换期成绩一点点下滑,志向不高,目标不定,未来渺茫。看着常结伴上学的晓雨和别人聚在一起潇洒地吃喝玩乐,她的心慢慢地摇摆倾斜。在一次晓雨的遨请下,她毫不犹豫地跟去了。在一起的有男生有女生,两两一起,耳语私磨,无拘无束,而她只把对同学子豪的爱慕藏匿于心,她为什么就不能如他们一样我的感情我作主呢?父亲在外常年不进家,母亲在父亲的暴力下出走几年没给音信,知道的姥姥怕她告诉父亲和奶奶总是缄口。跟着时常气急烦躁的奶奶常被罚饿肚子,对她的养育之恩久之没了感激,反而暗恨她生了这么个爸爸导致母离。她压抑,她苦闷,她常有无依之感,心中总想有个男孩靠靠,让幻觉中的安定感有个寄托处。
在晓雨的帮助下,子豪顺利成了她“男友”。他们相互用学习资料,悄悄传递着喜怒哀乐,大都是芷秀诉说她在学校和家庭中的不满和苦恼,子豪则是倾听者,情犊初开的她揭开了异性之间神秘的面纱。经受了才发现它原本并没有那么圣洁美丽。热情在交往中也慢慢退却,甚至有了对他缺点的反感,芷秀感到子豪也不再那么热情时,母亲的狠心远离的寒意透了骨,她怕了被抛弃,与其等待,不如她先弃之。和子豪分手后,她呆在家不愿上学了,不识字的奶奶也不再强求。姥姥看她心意已定,就让她到远房姨开的医疗门诊学技。
社会的多杂反射在思维尚浅的芷秀心里也是浅的,15岁的她相信表面的一切。每天10多小时的劳务也不觉得累,打针、拾药……她慢慢学会,心无城府的她被收费室22岁的笑无关注,生活中一丁点的体贴就像温柔的和风,让她心驰神游,这不同于和子豪纯粹柏拉图式。笑无会趁机摸她的手,拥她的肩,异性相吸的天性让她喜欢和他在一起,虽然他是一个又低又黑瘦的男人。
从来没有一个休息日,芷秀每天1点左右才躺到医院的病床上小睡一会儿。笑无的关怀像润滑剂,润滑着她的生活。她不想动了,笑无会把洗脚水端来给她洗脚,饭给她端面前喂。温热熏陶着她,她第一次感到一个人对她的重要性,她觉得她就是她快乐的来源,超越父母之上的情义至深至重。
这一切都被姨夫医明看在眼里。他找机会解雇了笑无。芷秀相信他说的笑无配不上她,为了她的将来好,但暗里仍和笑无来往。
90后的芷秀虽然物质不宽裕,但向来把钱视为来来去去的过手客。发工资了,给姨买心仪的东西,给姨夫买爱吃的水果。钱没了,不花了。为人开朗,健谈,心无芥蒂。口由心出,这么一个爽快的还像孩子的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每天在医明面前摇来晃去,他污泥的心时不时地想看看摸摸,但理性还是牵制住他,虽然多次蠢蠢欲动。借一次进药品之际,他还是借理由带上她。天真的芷秀为自己能够有外出转悠的殊荣倍感骄傲。毕竟沾亲在此,她兴高采烈地打扮一番后坐上表姨的车。
在A市,批发完药后已是彩灯渐闪,芷秀陶醉在陌生的夜景里,尚未防卫之心的她把自己的信任完全送给了这个姨夫。
“芷秀,饿了吧?吃饭去。”
在单间里,医明挨着芷秀坐下,并要了瓶烈酒,心在欲望的汹涌的大海里翻滚。
“芷秀,难得放松,陪姨夫喝一杯。”
“我……不会喝酒。”
“什么都是学的,什么都有第一次。”
想尝试的芷秀没有再推辞,闭眼猛地一杯,火辣辣的液体焚烧着五脏六腑,红晕浸上原本不太漂亮的脸颊颇添几分娇柔。人生难得几次醉?醉又如何?有姨夫在,还能回不了家?芷秀在他的推让下又喝了一杯,头胀眼迷醉,既而沉睡。在车上,所谓的姨夫玷污了她。
芷秀醒时已是深夜,车正行驶在幽暗的高速上,是风的呼呼声和凉气清醒了她,只感到自己的下身疼痛,上衣的扣子有一只斜扣着,这是怎么了?依稀记得什么又似乎是幻觉。芷秀费力地思索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或许是自己醉后荷尔蒙的错乱吧?
“姨夫,酒太烈了。”
“快到医院了,休息一夜就过来了。”
到医院姨还没有休息,她敏锐地嗅到芷秀身上的酒味。
“芷秀,很累吧?姨送你回房间休息。你怎么走不稳?”
“下身疼。”
“怎么回事?”
“喝酒醉了醒来就疼了。”
芷秀感到姨的身子抽动了一下,心才感知到什么,无数个苍蝇钻入体内。姨脸色铁青着脱下她的下衣看后丢下芷秀奔向医明……
芷秀明白了一切,她瑟瑟发抖着,无论如何不相信这一事实,他是她的长辈她的姨夫呀!她才15岁,她还不知道真爱的起承转合,抑扬顿挫,爱的天空已是阴云笼罩,昏天黑地。姨回来了,扑通跪在芷秀面前:
“姨对不起你,为了姨,为了姨的家,你不要把这事告诉家人,我多给你钱回家,以后多个心眼。”
芷秀感到无颜面见笑无,没支声地悄悄地回了老家。她憋闷她消沉,她思不懂五官仁义之人为什么会做如此卑劣的事来。她在网吧常彻夜不归,玩游戏,和陌生人胡侃。她不再苦苦地用纤纤淑女约束自己了,一切随心出发。工资一扫而空后,忍受不了“一穷二白”,在姥姥面前哭闹下才知道母亲的地址和电话。她恨,别的母亲对孩子关怀备至,她竟如此狠心一走就是几年不闻不问孩子。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怎么会主动找她?她残缺的家庭温暖和母爱要谁去弥补?
母亲在车站接了她,没有久别重逢的狂喜。几年未见能认出女儿便是爱的表现了吧?芷秀冷冷地想。
“我托人给你找好了厂,歇息两天就可以上班了。”
芷秀想要的炽热紧包裹的母爱显得如此地淡淡,浮上来的多年的酸楚强夺下去 ,丢下东西自顾向前走去。
这个年龄的感情来得真切,去得茫然,也算刻骨铭心的感情在岁月的磨洗中渐行渐远。母亲看她花钱大手大脚,第一个月工资就逼她交出一半。正值逆反期的芷秀如何接受得了,她凭什么?我需要母爱时她无影无踪,我挣钱了是她女儿了,要尽孝了。她心里叽咕着和车间女友共同租了房,远离母亲的束缚。
慢慢地和比她小一岁的车间的空实熟识了,笑无般的关怀延续,虽少了他略见成熟般的胸襟,但同龄和老乡的关系让他们的话题越来越多,走得越来越近。他又成了她的倾听者,理解者。心性尚未成熟的他们甚至谈到将来的话题。然而空实承受不了长时间的劳作,三个月不到就辞了职。为了和她在一起,奔命地拿着18周岁的假证件找工作。一无技能二无特长的他犹如奄奄一息的老人,不得不弃之而归家。芷秀又一次经受了分离后的决绝,曾经紫丁香般的约定和山萌海誓风吹云散。
16岁的她显得爱不动了,也不想爱了,老老实实地辛苦做工,心智在磨砺中一步步踏入真正的成熟。任性褪色,幼稚遣散,也明白了攒钱的必要,更顿悟并理解了母亲淡然后的深情,一声不吭地提着衣服又回到了母亲身边。她第一次看到母亲的泪,一刹那明白母亲承受的众多无奈和不得已。芷秀乖了,在母亲的引导下,她自知文化的重要,下班不再乱跑,而是静静地呆在屋里看书。
二年后,她提升了车间班长,毛毛躁躁的她沉静稳重,做事有头有尾,顺当得体,人事处理分寸拿捏到位。26岁的车间主任刘箭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她不是感觉不到她曾经如此轻率地一次次进入自认的爱里,其实更多的是朋友的异化。真正的爱应产生于身心成熟之后,它是有韧性的,宽广无量的,经得住任何时间空间的拉拽,而且是超人的,能挑战自己挑战任何外在的世俗杂陈。腥风血雨般后的她怎敢再轻易尝试五味杂陈般的感受。子豪,笑无,姨夫的影子一直清亮在心海深处,对于成人海般的心她更不敢跳入,否则又是一场死之劫。
刘箭比她晚一年进入厂,经济管理系毕业。芷秀与年龄不相仿的老练、沉默、钻研、不低俗慢慢滑入他心,他不是一个浅薄低俗的男子,他明白爱的负荷和担当,从不会轻易任质化的爱泛滥,可面前这个小女孩像高山上的海市蜃楼,引他一步步进入爱的山峰。
在这个四季无明显更替的城市,景物也无明显的更换,风穿过层层高楼大厦到达之后也不那么撩乱,性情温和的刘箭爱的表现也是温和的。每个夜班他都默默地提前订份快餐;有雨时会送她一把伞;工作被困时,他会及时解围,没有艳丽鲜花的点缀,没有意外的惊喜,也没有特别的浪漫,一切以现实的形态出现。是涓涓细流,轻轻和风,潜移默化地渗入生活的角角落落,这即不同于笑无的狂风,也不同于空实的夏雨,来得快去得急,更不同于医明的虚伪中的阴沉。他的表现是亮丽的,透明的,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高文化光晕让芷秀必须高姿态的仰视,在工作语言的交流中他出口的很多专业词语她必须牢记回家翻阅还迷惑真正的含义。文化的横差使思维的错位总让她望而却步,她压制自己,她怕了拥有后的空空。
又是一轮夜班,她领着车间里的二十多个人把工作尽量赶早完工,可以各自小憩一下。大家也都乐意事半功倍,各人尽施才智,效率成倍增长。这夜也不例外,工作零点刚过就陆续结束,各在各自的车桌上休息。
刘箭习惯性地醒来,他这次突发想法,何不亲自给她宵夜?想到做到,他立即动起手来,完后小跑向车间,此时的芷秀正站在车间窗户前挑望。她习惯了这个时间点等她,她思忖着是怕了劳燕各飞,还是对他不同于以往。她清楚他们两个虽在同一天空,可一个直线高飞,一个直线低飞,可她时时压抑的感情总无形地泄露。
“芷秀,刘主任又该来了吧?你明明喜欢他又何苦压制,趁年青好好爱一场又如何?”
“太苦了,怕。”
“你这样就不苦不怕了。”
是呀,为什么退缩呢?那几次只不过打爱的幌子历练感情,就像儿时的过家家,而今是认真的略懂爱的,就再随性一回又如何?
“芷秀,尝尝我第一次做的宵夜,心意全在其中。”
“改天我也做饭给你吃。”
“真的?”刘箭颇感意外,又惊又喜。
刘箭成了芷秀的航标,她啃咬着买来的刘箭所学 的专业知识,她要追上他的航速,只有这样他们的感情才能真正的开花结果。可对于初中未毕业的她谈之何易,但爱的光辉笼罩着她,引领着她,她感到那机械的文字是如此地可爱、生动,奇怪自己曾经如此厌学,她的变化不可能不被母亲发现,在她坦白后母亲的默许下,和刘箭住在了一起。就这样她学会了做饭,操持家务。在零距离的接触中,彼此的性格也一览无余地坦露出来,感情如无数恋人一样,高热过后是低缓。
生活中的体贴刘箭一日日减化,夜宵早已不送。这天芷秀下了夜班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看到刘箭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忽然心烦气躁。
“说你多少次,你就不能放到一块儿吗?”
“习惯难改。”
“你难道就不能为我改变些吗?”
“爱不是改变,而是适应。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吗?每天又乏又累,哪有时间注意这些小节?”
芷秀沉默了,她不想让 争吵继续下去伤感情。她难道为他少改变吗?她难道不累吗?他怎么就不体谅她呢?刘箭上班去了,她呼吸的空间仿佛大了,这些日子为了这份爱,她把自己卑小到最偏僻的角落,以期给他最大的空间,除了他的爱,她发现对自己吝啬到一无所求的地步。
“他工作上需要的是事业上能与他并肩而行,而且能助他一臂之力,家庭中能给阳光的明丽女子,而你并不完全适合他,要知道生活仅有努力是不够的,资能学识等各方面是难以弥补的。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不阻挡,就看你们自己的因缘了。” 母亲来了,看着芷秀的倦容,语重心长地说。
最后一句话给芷秀一丝新的希望,她要争取自己的幸福。也许真是仅有努力是不够的。刘箭性格的生硬,芷秀的倔强让两人生活中的摩擦总是在不愿说出又不愿争吵中憋闷心里,而彼此的冷战每次总是在芷秀的主动示好下才消淡。
刘箭和好友合资公司了,忙得几乎不回来,工作上的事情从很少向芷秀说到一味地沉默,芷秀小心地问起总是显现出不耐烦。她发现自己怀孕后思忖再三还是偷偷地打掉。他万事待举,她怎么能拖他后腿?空寂的房子里,她一次次陷入茫然无措中,她没有人脉,没有经济头脑,也没有物质能力,她能给的除了精神上的爱一无所有。她憋闷她气恼,她陷入萎靡不振之中,母亲看到忧郁的女儿吃惊之余是心疼,这个经历大半风雨的女人领着女儿到处散心,这时她敞开心扉。
“我为了你们姐弟忍气吞声,你父亲的暴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把我这样做看着妥协和惧怕,变本加厉,动辄打骂。你奶也仗势欺人,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才不得不离开你们,况且你们大了,需要的钱越来越多,可惜我积攒的钱你们都退学也没用上。另外我也相信有一天你们都会理解我的。妈不是让你不要爱,而是不能完全丧失自己,否则你会拥有被抛弃的命运。”
几语点醒迷茫人。芷秀这才发现自己迷失得太深了,为了刘箭,她没有了自己,可刘箭不但不感激而且烦了。她相信同等的高度才拥有同等的爱情和幸福,为什么自己涉步不前呢?
19岁的她决定到成人院校学习经济类,一个广阔的环境铺展面前。这期间她结识了很多不同于普通打工的高层次人群,潜移默化地对她有着深广的影响。
始之初她就暗暗发誓把和刘箭的感情进行到底,她理解他创业的不易,通过同学给他引荐人才,帮他找合适的投资人,她成了不可缺的后备力量。在此期间,她开了一个网站,在同学的帮助下生意日渐兴隆,只要坚持不懈,她相信她和刘箭的感情会深根于土地,茁壮成长后开花结果。
刘箭在外的应酬越来越多,总有各种理由彻夜不归,芷秀不能让空寂肆意蔓延。她除了上课学习,经营网站,常和朋友聚会,出游,没有刘箭的日子也不觉得呆闷。
这天芷秀正上班,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你好!请问哪位?”
“芷秀,我是空实。”
“你……还好吧?”
“我又来了,在你校门口,下课我们见个面。”
“有必要吗?”
“当然有,要知道这几年我一直铭记着你呢?我等你出来。”
为了那份短暂的纯真,他们见面也好。芷秀下课来到大门口,空实的稚气在几年的磨励中退去,稳健了许多,他们进了附近的餐馆。
“几年不见,今非昔比,你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
“你也不是当年的小弟弟了。”
“听说你不明不白地跟着一个主任,现在有公司了。”
“真正的爱是在背后舍己地全心全意。想他所想,给他所要,而不是想已所想,给已所要。”
这戳到芷秀的痛处,可既然爱了,何苦权衡结果,尽管她是如此地在乎结果。
“这我无话可说。我回家后跟着表哥学了五年厨师,经人介绍刚到这儿餐馆,有空请赏脸尝尝我的手艺。“
“会的,谢谢。有女朋友吗?”
“还没遇到可心的。”
至此,空实常打电话问候,久之,芷秀总也喜欢把自己的心事向他倾诉。
春春秋秋,转眼又是几年,芷秀早已毕业回到了原厂,任了刘箭的主任之职。网站还在继续,刘箭的公司也步入正轨且在扩大并买了房。他把钥匙递给芷秀时她没有接,这几年她一直过滤反省着他们的关系,这么多年的交缠,房产上没有她的名字,或许他心上也早已没有了她的名字,有的只是惯性,没有她生活或许只是一时残缺,岁月会冲刷只留一抹暗香,但不会影响到他生活的完美。她多次试着提到结婚,他总有各种工作上的理由来阻塞。30好几的人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唯一的原因他不爱了。她即便爱他,也要尊严地爱,也要等待个结果。
两人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渐至于无。芷秀一次次克制住自己,但思念的煎熬终究让她迈向他住处,她后悔自己没有接钥匙,为了爱,卑俯又如何。提着他爱吃的水果,在他门口等呀等,设想着无数个惊喜的画面,直到夜深11点他才出现,身旁是一位惊艳得让芷秀忽地小下去的女孩,刘箭看见她吃惊后是尴尬。
“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哥,这是你女朋友吧?好美!”芷秀强力压制住自己的心痛,还有跌入深渊般的恍惚迷离,但没忘记给他解围地故作微笑地说,“这是你爱吃的,既然有女友陪我就走了。”
芷秀没有忘记把东西递给他,递给他的还有一颗“呯”地碎裂的心。转身电梯的刹那,她的泪狂涌而下,这段感情是该流出来了,以如留下的整段青春。
芷秀在空实那里让感情回归本真有我的状态。用整段青春去爱刘箭,是她此生最大的奢侈,剩下的奢侈就留给自己和空实吧。她不否认刘箭曾用心地爱过她,但那早已成为过去一抹风的记忆。从那以后,他竟没有找她甚至给予解释或向她说声“抱歉”,她还抱有什么幻想呢?过去就过去了,物换星移,情也在移,该恒定的就让它永远恒定那儿,一如太阳月亮的恒定。不管怎样,她都要祝福他,感谢他。因为他促使她成长,完善,而不至于成为劣质的女人。沧海一粟,天地终有一粟是她幸福安祥之地,她相信。